「錢姑娘,您昨晚怎麼不好好睡著,三更半夜的,一個人模去存藥房做什麼?」
「唔,我——」一小腦袋往下垂,不敢面對現實。
棘格沒發覺,自顧自的說著。「昨晚啊,你那模樣可把我們嚇壞了,蠱王抱著你回來時,臉色也難看得嚇人呢!」
那是他生來就是一張臭臉吧!
貝貝在心里偷偷嘀咕,卻沒膽子說出來。
她不但寄人籬下,竟還忘恩負義的跑去偷藥,落得人贓俱獲。最糟糕丟臉的情況,偏偏全給她遇上了,干戈還肯收留她,沒把她一腳踹下山,就算是她祖上積德了!
不過,照棘格的態度看來,干戈不知是對蒼茫山的人們說了些什麼,他們仍舊將她奉為上賓,沒將她當成偷兒。
「蠱王在這兒陪了您一整晚,不許旁人踫你,親自壓著你的手腳,就怕你傷到自個兒。」棘格眯著眼,對著貝貝微笑。她是旁觀者,當局者還迷迷糊糊的事,她可是早早就看穿了。
床上的貝貝眯起眼楮。
啊,找到凶手了!
肯定是干戈壓住她,她的四肢才會那麼酸痛!可惡啊!他壯得像棵大樹,竟敢壓在她身上,難道就不怕壓碎她?
腦子里閃過干戈壓著她,巨大的身軀,懸宕在她的身上。他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他的身子,密密實實的壓著她——
一股熱燙,陡然襲上粉頰,貝貝陡然雙瞼羞紅。
呃,會不會那碗藥有問題啊?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身子有些發熱?
「錢姑娘,您好些了嗎?蠱王吩咐了,姑娘您一醒來,就請過去廳里。」棘格說道,取來她的披風,在一旁等著。
「他要見我?」她小心翼翼的問。
「是的,說是有要事,必須跟您談談。」
貝貝抓抓小腦袋,很想逃走,卻又悲哀的知道,目個兒根本無處可逃。
吧戈要跟她談什麼呢?他會把她扔進牢里嗎?唔,不對,他若是要懲罰她,就不會把她抱回漢族房,更遑論是還費神的守護了她一整夜。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穿上披風,慢吞吞的朝主屋走去。
***
低沈的聲音,由門內斷續傳出。
貝貝走到屋子前頭,雙手攀著門框,悄悄探出一顆小腦袋,觀察內部狀況。
門內的討論聲停止,接著,低沈的聲音再度響起。
「進來。」干戈喚道,老早就瞧見她在門前鬼鬼祟祟。
貝貝咬著唇,知道躲不過了,只得嘆了一口氣,走入廳內。
「錢姑娘,您身子還好嗎?」一個管事拔得頭籌,箭步沖上來,恭敬的詢問。
「我沒事了。」
話才剛說完,又有人圍過來,忙著問候關心。
「身子還疼嗎?」
「昨晚可把大夥兒嚇壞了。」
「是啊是啊,您受苦了呢!」
這邊談得正熱烈,冰冷的聲音卻陡然響起,立刻凍結了眾人的滿腔關懷。
「出去。」
沒人敢再吭一聲,全都腳底抹油,爭先恐後的沖出大門,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剩下被疲勞轟炸過的貝貝,還愣愣的杵在原地。
她也是很想跟著逃走的啦,但是她直覺的知道,她要是膽敢朝門的方向挪動一小步,干戈肯定會立刻沖過來。
連連深呼吸幾次後,她抬起小臉,勇敢迎視他那張嚴酷的俊臉。
「棘格說,你有事找我。」
吧戈先是冷冷的瞅了她半晌,之後才面無表情的開口。
「我警告過你,不許接近存藥房。」
「呃——」
「我也說過,那壇藥除了我之外,旁人踫不得。」
「唔,我現在知道了。」小腦袋垂到胸口,用最小的聲量回答。
嗚嗚,別罵嘛,她心里也很後悔啊!
想起昨夜詭異的情形,貝貝打了個冷顫,只覺得腳心發癢,像是那些黑蛇,又在那兒竄來竄去。
清澈的眸子轉啊轉,無意間瞧見,干戈的手腕上,有一圈青黑泛紫的傷痕,看起來像是被某種動物咬的。看那傷口,又腫又紫的,肯定疼極了。
敝了,他的身手矯健,任何猛獸都不是他的對手,哪有什麼動物,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咬得到他?
她盯著那個咬痕瞧,腦子里卻突然想起,棘格先前說過,昨日夜里,在她痛極的時候,干戈親自壓著她,就怕她傷到自己。
啊,難道,那個咬痕是——
貝貝心中一亂,那熱燙的暖流,又悄悄的在胸口泛濫成災。
意識到干戈掃來的視線,她連忙清清喉嚨,偷偷喝令自個兒不能失態。
「呃,對了,那個壇子里,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她故意轉移話題,還踩緊小繡鞋,就怕又有怪東西要溜進去。
「蠱。」
「嗄?」
「那里頭裝的是七日蠱。」
啊!
貝貝的小臉,瞬間轉為雪白。
懊死!大姊肯定是忘了提醒她,苗人除了善用藥,也善用蠱。
「你是說,鑽到我身子里頭的,是蠱毒?」她乾著嗓子問道,連聲音都開始顫抖,身子更是抖個不停。
從小熟讀醫書,她當然知道何謂蠱毒。
書上記載,苗疆地區多蠱,在每年五月五日的炙陽之日,取百種毒蟲!放到不見光的壇中,讓毒蟲自相殘殺,最後留下來的,就是蠱。
她腦子里思緒亂轉,不斷浮現,書上記載的,那些中蠱的人,總是得了好可怕的怪病,最後以最離奇古怪的方式慘死——
哇,她不要啊!
「為什麼苗人們還說那是聖藥?」她快哭了。
「以訛傳訛,自然會有誤傳。」干戈平淡的口吻,就像在討論天氣。
「那些人明明就說了,那壇藥能夠令人百毒不侵。」她忿忿不平的質問,又氣又慌,心里簡直沒了主意。
「人都死了,當然百毒不侵。」
嗚嗚,完蛋了,她要被自個兒的好奇心害死了!
「但是我現在沒事啊!」貝貝急忙的說道,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原地跳啊跳,證明自個兒很健康,順便也試試看,能否把體內的毒蟲給跳出來。
「現在是沒事,但是七日之後——」干戈只把話說了一半。
貝貝的心也被吊到半空中。「七日後會怎麼樣?你倒是說啊!」
「這種蠱,初時會疼上一個時辰,隔六個時辰後再度發作。以此類推,疼痛時間增長,到了第七日,中蠱者將會活活痛死。」他徐緩的說道,照著她的要求,把情況說得格外仔細。
傳說中,這種死者,魂魄俱銷,甚至不能轉世。
人們對這壇蠱充滿恐懼,對干戈更是又敬又怕,暗地里稱他為銷魂蠱王,就怕惹上他,不但要活活痛死,就連魂兒都沒了。
放眼整個苗疆,就只有貝貝不知死活,還敢往存藥房里闖。
難怪存藥房不需上鎖,任何稍微有腦袋的人,都知道該遠遠的避開那兒,哪里還會闖進去亂翻?
貝貝快昏倒了!
焦急之中,她腦中陡然靈光乍現,閃過一個法子。
「對了,這蠱是你的,你就一定知道解蠱的方法。」她抬起頭,急切的問道,緊握住最後一線希望。
「你這蠱毒.不好解。」干戈冷冷的回答,黑眸深幽。
「我才不管好不好解,花多少錢都可以,你馬上替我解!」她喊道,從口袋中翻出銀子,用力砸他。
他不屑一顧,閃過迎面飛來的銀兩,端起茶碗,好整以暇的喝著苦澀藤茶。
「那蠱是用我的血養的,只有我能解,解的方式也不同於一般。」
貝貝沖上前上,雙手揪住他的衣袍,用力搖晃這個可惡的男人。要不是一條小命還握在他手上,她真的好想用力踹他幾腳。
「什麼方法都好,快動手啊!」她咆哮著。
他看著她,半晌之後才宣布。
「你必須跟我合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