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貝盤算著,只要偷到聖藥,就翻出隨身的所有銀兩,雇個向導,帶她回虎門口。
就算是干戈在這兒再有權勢,但是有錢可使鬼推磨,看在銀子的分上,總有人願意帶路吧?
嬌小的身子,在存藥房前站了半晌,凝聚勇氣,接著才伸出顫抖的小手,慢慢推開木門。
門上沒有鎖,只是用石頭擋著,經她一推,無聲無息的打開。
據說,在干戈的領導下,苗人能夠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宵小盜賊,在這兒算是完全絕跡了。也拜此處治安良好所賜,存藥房沒有上鎖,她才能順利的溜進來。
月光從窗口流瀉入內,存藥房內一片銀光。
空氣里有藥草的氣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熟悉的氣味,讓她緊張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些。她在京城里的房間!也是堆滿了草藥,她對這種氣味再熟悉不過了。
眼前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藥甕,她暗暗咋舌,伸出小手,模過一個又一個的藥甕,還不時湊到甕上,抽抽小鼻子,想藉氣味分辨內容物。
真是糟糕啊,她竟然忘了問,聖藥到底是裝在哪個壇子里了,這兒滿坑滿谷,不是藥甕子就是藥壇子,要是一個個找,恐怕花上半個月都找不完。
不過話說回來,以干戈那種冷酷的態度,她就算真的開口問了,他只怕不會告訴她,反倒會把她拎到眼前,用最冰冷的眼神瞪著她,直到她恨不得吞下舌頭。
月光明亮,貝貝冷靜思緒,開始了找藥的重要工作。
她先打開幾個藥甕,把小手探進去,拿出一些藥草,判斷里頭的是什麼東西,模索著干戈放藥的順序。
鄰近門口的那十來甕,擺的都是丁香大棗、川貝天麻等等尋常藥物。擱在木架子上的,則是人參、阿膠一類,較為貴重的藥品。
順著木架子再往內走,里頭的藥品,就全是她沒見過、沒聞過的東西了。
「真是的,那家伙干麼在這里擺了這麼多藥?」她一邊找著,一邊還不忘抱怨,小臉上已經沾滿灰塵,看來狼狽極了。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十分的黑暗,她盲目的模啊模,隱約听見,屋內響起某種聲音。那聲音很低很低,卻也很詭異,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膽怯的停下腳步,先在心里,從一默念到十,才鼓起勇氣,轉過頭去察看。
「什麼人?!」她低喝一聲,為自個兒壯膽。
無人回答!四周看不見半個人影,聲音卻不斷的傳來。
呃,看來是沒有人嘍?那麼,是什麼「東西」在那兒發出聲音的?
貝貝連連深呼吸,克制著逃走的沖動,硬著頭皮往前走去。
在存藥房的最里頭,有著一個古老的藥壇子。
她先是呆了一下,接著眉開眼笑,像遇見久別重逢的親人似的,立刻沖上前去,用力抱住那個藥壇子。
「嘿嘿,可被我找到了!」貝貝低嚷著,要咬住拳頭,才沒有發出歡呼。
會藏得這麼隱密,可見干戈非常重視它。她直覺的知道,這壇子里裝的,就是傳說中的聖藥。
這壇子黑漆漆的,上頭雕著古老的花紋,還沉重得很,也不知道是裝了什麼神秘藥草。她用盡吃女乃的力氣,才勉強把壇子抱了下來。
抱住壇子的時候,那聲音又出現了。這一次,聲音靠得很近,近到就像是從她懷里的藥壇中發出的。
「啊!」恐懼瞬間戰勝理智,她低叫一聲,想也不想的松開手——
啷!
壇子碎裂的聲音,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唉啊,糟糕!」她瞪著滿地濺開的黑色藥汁,整個人都呆住了。
嗚嗚,要是讓三姊知道,她手腳這麼不利落,連偷個東西,部會把東西給跌了,非罰她扎上半個月的馬步不可。
隨著那聲碎裂聲響起,整座蒼茫山都起了騷動,每個人都被驚醒。
「怎麼回事?」有人嚷道。
「有聲音,像是有東西被砸了。」
干戈的聲音響起,冷靜泰然,不含半點睡意。
「去存藥房看看。」他淡淡的說道。
苗人們齊聲大喝,領了蠱王的命令,成群結隊的拿著火把、舉著木棍,往存藥房群聚過來。
貝貝立刻察覺,情況對自個兒不利。她掏出手絹,彎下腰去,想吸些藥汁當樣品,接著就溜之大吉。
指尖才剛踫到藥汁,漆黑的液體突然像活過來了般,化作無數的黑色小蛇,在月光中扭動。
可怕詭異的畫面,讓她發出尖叫,急著想逃。
但是那些黑蛇察覺到人類的溫度,嗖嗖的滑行著,紛紛聚集到她腳下,接著就透過小繡鞋,往她體內鑽去。
「啊,不要啊!」貝貝尖叫著,在原地又蹦又跳,急著滿身大汗,根本顧不得此刻的宵小行為,會不會被人發現。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蛇全不見了,滿地只剩下藥壇子的碎片。
她臉色慘白,立刻月兌下繡鞋察看。
腳心暴露在月光下,也看不見任何傷口,甚至不覺得疼痛。她只覺得胸口悶悶的,所有的穴道,像是被某種力量封住,使不上力氣。
不好了、不好了!大大的不好了!
就算她再不懂苗疆的藥物,她也能知道,這壇藥實在太過詭異了。而如今,這些藥一滴不剩的全鑽進她身子里,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貝貝強迫自己鎮靜,屏氣凝神,打算運功,凝氣沖開穴道。
誰知,才一運功,血液如黃河決堤般四處奔竄,那股疼痛益發強烈,令貝貝心中一陣慌亂,哪里還能凝聚真氣,只得趕緊抱元守一,想要壓制住那股椎心刺骨的疼痛。
痛!
好痛!
砰的一聲,木門被踹開了,無數的火把將存藥房照得明亮無比。
所有的苗人,瞪大眼楮、張大嘴巴,呆滯的看著在地上打滾的貝貝。
「啊,是錢姑娘。」有人喊出來了,沒想到半夜里的小偷,竟是蒼茫山最重視的嬌客。
「痛——」她喘息著,視線蒙朧,全身不斷顫抖。
棘格奔上前來,扶起顫抖不已的貝貝。
「錢姑娘,您沒事吧?」
「痛——」她無法說話,只能吐出這個字。
疼痛愈來愈劇烈,像是要把她的身體撕裂,到最後就連呼吸都是艱難的。她發出低嗚,像受傷的小動物般,蜷成一個小球兒。
完蛋了!她是不是要死在這兒?
一雙強健的臂膀,將她抱了起來,擱在懷中。
熱熱的體溫,跟耳邊強而有力的心跳,雖然沒辦法緩和疼痛,卻也讓她稍微安心了些。
貝貝抬起頭,看見干戈面無表情的俊臉。
「救我——救我——」她低喊著,抱著他不放,眼淚沾濕了他寬闊的胸膛。
嚴酷的俊臉,有瞬間的扭曲。
接著,她眼前一黑,昏過去了。
第六章
貝貝眼兒還沒睜開,紅唇倒先逸出申吟。
老天爺啊,好痛!
先前萬箭穿心似的疼痛不見了,但是她的四肢又酸又疼,活像是被大石頭壓了一夜。
她睜開雙眸,發出要死不活的申吟,像個小老頭,一邊顫抖,一邊慢吞吞的爬起來。
在臥房外的棘格一听見有動靜,連忙沖了進來,急著要她躺回床上。
「錢姑娘,您別動啊!」棘格嚷著,拿了個枕頭,擱在貝貝身後,讓她能夠半躺著。
貝貝不情願的躺下,看見棘格忙得像個陀螺,又轉出臥房,去端了碗湯藥。
「您昨晚折騰了一整夜,肯定累壞了。來!先把這碗藥喝了。」棘格說著上面把湯藥往貝貝的唇邊送。
苦苦的藥汁才一入口,美麗的小臉就猛然一皺,揪得像顆包子。她只喝了半碗,就宣告投降,急著把藥碗推開。
棘格端了一碟梅糖來,讓她祛除嘴里的苦味,嘴里也沒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