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毫無防備的月兒,整個人跌趴在地上。
「啊,你做什麼?」她慘叫一聲,先前酥暖興奮的感覺,這會兒全跌光了。
秦不換站在原地,黑眸緊盯著她,連連深呼吸。他可以感覺得到,全城的人都在看著他,每一雙眼楮,都目睹了那個吻。
他吻了她!
聰明過人的腦袋,這會兒完全不管用了,秦不換說不出半句話,全身僵硬,看著圓滾滾的月兒。
她不是絕世美人、更沒有傾國的嬌妍或是誘人的嬌媚,但卻無端令他心動,甚至罔顧眾人的目光,就在這兒吻了她。
從沒有女人,能讓他神魂顛倒,而他卻因為月兒而失去理智——
這個女人,竟讓他失去理智!
秦不換極為緩慢的搖頭,臉色更加蒼白,高大的身軀微微晃動,住後退了一步,黑眸還盯著月兒。
她拍拍身上的灰塵,爬了起來。「喂,你是——」
他又退了一大步,神情轉為驚恐。
月兒蹙著眉頭,不死心的往前走去,想要問個清楚。「秦不換,你這是什麼意思,剛剛——」
這回,他身形一晃,施展輕功,轉眼就到了駿馬旁,隔著遠遠的看著她,看樣子是下定決心,要跟她保持距離。
太過分了!
月兒握緊拳頭,咽下當街臭罵他的沖動,打定主意要抓住他!仔細問個清楚。
他為什麼要吻她?為什麼吻了她之後,會是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她才是那個被偷去初吻的人吶!
她提著綠襖裙,咚咚咚的走過去,粉臉上的紅潮未褪。
只見秦不換神情一凜,俐落的翻身上馬,以迅雷之勢,扯韁策馬,將馬頭掉轉了方向,往城門口狂奔而去。
「告訴城主,我到京城去,處理朝廷跟方府借款的事。」他頭也不回,揚聲交代,渾厚的聲音響徹浣紗城,一人一騎轉眼已奔出城門。
他、跑、了!
春光暖暖,而浣紗城還是一片寂靜。所有人目送著秦不換策馬狂奔,像身後有鬼在追似的,往北方疾馳而去。
接著,他們掉轉目光,看向呆立街心、一臉茫然的月兒。她一動也不動,雙眼瞪得大大的,整個人像被抽了魂。
半晌之後,她陡然「哇」的一聲,大聲哭了起來。
驚天動地的哭嚎聲,從府外響進了府內,沒人勸得了,那哭聲愈來愈響。
舞衣在花廳里,正叮囑著春步上菜。
難得楚狂今日要擱下築堤的事,回府里來用中餐,她格外費心,不但親自下廚,做了一籠海鮮餃子,更要廚房做滿一桌他愛吃的好菜。
只是,楚狂還沒回來,月兒倒是在眾人的簇擁下,哭哭啼啼的闖了進來。
「夫人!」她哭得雙眼通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滴滴答答的直掉,委屈的撲進舞衣懷里。
「怎麼回事?為什麼哭成這樣?」舞衣連忙伸出雙手一接,要不是她身強體健,有幾分武功底子,這下子非給月兒撞飛不可。
月兒抽噎著,沒辦法說話,雙手緊揪著舞衣的衣裳,滿是眼淚的圓臉,拚命往舞衣懷里鑽。
舞衣拍拍她的小腦袋,秀眉輕蹙。
「秦不換呢?」她猜測,這小丫頭的痛哭失聲,肯定跟他月兌不了干系。
站在門口的徐香小聲回答︰「呃,他說,要去一趟北方。」
「去北方?」
「是,他說要去京城處理朝廷借款的事。」
月兒哭得更大聲了。
「他跑掉了啦!」她嚷著,一想到秦不換可惡的舉止,就心如刀割。
嗚嗚,在她有一點點喜歡上他的時候,他竟然逃了!
舞衣瞪大眼楮,拍拍懷里的小腦袋,看向徐香。「朝廷還不敢賴帳不還,皇上丟不起這個臉的,這件事入秋後再去商談就行了,他不是才剛回來嗎?何必急著走?」
「呃——他、他是——」徐香一臉為難,不知該怎麼解釋。
月兒抬起頭,淚如泉涌。「他親了我之後,就逃走了。」她哭著指控。
啊?
舞衣的眼楮瞪得很大,懷疑自個兒听錯了,她看向門口,挑眉求證,徐香輕輕點頭,證實此事不假。
「秦先生——呃——在街上吻了月兒,然後——」徐香看了月兒一眼,滿臉同情。「然後他突然跳上馬,扔下一句話,說是要去北方,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舞衣暗暗罵了一句,眉頭擰得更緊些。
那個男人,平日冷靜過人、膽量超群,怎麼這會兒反倒成了縮頭烏龜了?
短短的時日里,全浣紗城都發覺了月兒的好,一群年輕小伙子,總隔著遠遠的,望著她臉紅。就連舞衣也看出,這少女的善良熱心有多麼難得。
是看在秦不換好歹是個掛名的「擁有者」,俊美且足智多謀,也是浣紗城的第一號人物,她才使了小手段,將這兩人湊在一塊兒。
他會當眾吻了月兒,代表他知悉了月兒的好,算得上還有些眼光。只是,舞衣沒想到,他竟深受打擊的逃了。
這男人可以面對千軍萬馬,面不改色,卻無法面對一個吻?
月兒仍在哭個不停,眼楮掃見滿桌的食物,直覺的就伸手去抓。她心中像是被開了個大洞,空虛得發疼,正需要食物來填補。
「嗚嗚,他走了,他竟然走了。」她一邊哭一邊吃,肥女敕的五香鴿腿子,兩、三口就進了肚子。
「月兒,冷靜些。」舞衣勸哄著。
她不听,哭個不停,也吃個不停,化悲憤為食量。
「嗚嗚,我們還親過呢!」雖然那是因為她可惜那些豆沙,硬舌忝上他的唇,但是之後的那個吻,就是由他主動的啊——
心中的難過,讓她的雙手掃向下一個盤子,端起杏仁豆腐,一張口就全吞了。
舞衣心疼的看著,又搶救不了。
那是楚狂最愛吃的呢,要是看不到這道小點,他肯定又要皺著眉頭了。她開始懷疑月兒不是進來哭訴,而是進來搶食的。
「月兒,你先別哭,我幫你作主,好嗎?」舞衣輕聲說道,不去看滿桌的杯盤狼藉,免得心疼。
帶淚的雙眸抬了起來,嘴里還塞滿了香酥芋泥卷。
「怎麼作主?他都跑了。」她含糊不清的說道,滿口芋香。
舞衣神秘的一笑,伸手拿開月兒手中的芋泥卷,拿起手絹,擦拭她滿手的餅屑。
「沒錯,他這會兒是跑了,但是我跟你保證,過沒多久,他就會回來。」
秦不換聰明絕頂,只需要一點時間,恢復理智後,自然就會知道,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月兒停下咀嚼食物的動作,一臉狐疑。「他真的會回來?」
「我保證。」
她低下頭,咬著紅唇。「等他回來,我才不理他。」她小聲的說道。
「真的?」舞衣取笑。
「真的。」月兒嘴上這麼說,心里卻不敢確定。
雖然他很可惡、雖然他很差勁,但是他的人、他的吻,又早在她心上留下痕跡,她沒有辦法不去想他。那個吻,讓她看清楚,自個兒的心里,早已存有傾慕的苗芽。
如今,她又是想他、又是怨他、又是氣他,矛盾極了。
舞衣微笑,輕輕搖頭,抬頭看向徐香。「香姨,瞧她哭得衣裳都髒了,請燒些水讓她洗洗,再讓她好好休息。」
徐香點頭,領著滿臉淚痕的月兒離開。
門被關上後,舞衣走到窗前。她一想到秦不換狼狽逃出浣紗城的模樣,就莞爾不已,要不是礙於夫人的身分,她肯定會大笑出聲。
情字啊,就連最聰明的人,也難以看得穿、想得透呢!
皓月當空,春夜暖暖。
入了夜,方府陷入寂靜,人們都睡了。
月兒仍住在秦不換的院落里,形單影只。
以往他在的時候,雖然也不常哼聲,但是卻有著強大的存在感。即使他不理會她,她也能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