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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漢記(上) 第15頁

作者︰典心

天空陰霾,已經飄起細雨。秋季的雨,落在肌膚上格外冰冷,讓她禁不住輕輕一顫。

動作雖然細微,卻沒逃過他的眼楮。他稍微側過身,用高大的身軀為她遮蔽雨滴。看來,生得高大魁梧還是有用的,不但可以遮陽,還可以遮雨呢!

風愈來愈大,山邊的烏雲肆卷,涌到浣紗湖畔,雲生東北,霧鎖西南,雨滴從舞衣的傘沿滴落。

「解釋。」他冷聲說道。

「解釋什麼?」她仰起無辜的小臉望著他。

「我的人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想,與其讓他們整日操練,不如讓他們來幫忙。」

「軍隊不能疏於操練。」他沈下臉,表情陰騭。

「所以今日只讓雷帳士兵來築堤,每日輪替,十二日才輪得到一次,不會影響操練。」她解釋著。

這女人說得合情合理,他挑不出半點毛病,況且他也早有計劃,打算讓士兵們找些事來做。但是被人干預——尤其還是個女人——這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後,什麼事都必須先問過我。」他冷冷地說道,瞪著她清麗的臉兒,嚴酷的表情媲美臘月寒風,令人瑟瑟發抖。

舞衣斂裙行禮,頭兒垂得低低的,做出最恭敬的動作、最溫馴的表情。

「舞衣遵命。」她的聲音清脆,堤防上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原先一臉不服的雷帳士兵們,這時才滿意地點頭,乖乖回去繼續工作。哼,女人,就是該讓她知道誰是老大!

雪姨挑眉,不予置評,嘴角浮現淡笑,拿起朱筆繼續規劃工程進度。一陣狂風吹起,差點把桌案吹走。

「城內的水道,也跟浣紗湖相通?」楚狂眯起眼楮,察看四周地形。

「是的。」

「要是上游泛濫,沖潰渠道呢?」他皺起眉頭。城下都是水道,一旦泛濫成災,浣紗城肯定化為水鄉澤國。

「水道是我娘跟雪姨、喜姨一起設計的,設計時自然考慮到這點了。」

「女人設計的?」濃眉皺得更緊了。

「男人作主,女人當然也得找些事情來做,總不能白吃米糧。」她垂下眼兒,唇上噙著溫和的笑。

楚狂看著她的小腦袋,眯起了眼楮。頭一次遇見這麼愛插手管事的女人,尋常的富家小姐,都是養在深閨,出嫁後,就換到另一座府里養著,哪里會像方舞衣,鎮日在城里亂跑。

她所做的事,總跟其他女人不同,但那張水女敕的紅唇,說出的理由,就是能讓人信服。

黑眸眯得更緊,銳利的光芒從其中透出。

舞衣保持無辜的表情,仰頭望著他。

噢,他好英俊,雖然神情高深莫測,讓人心底發毛,但那俊朗的眉目,還是讓她覺得,能整日被他這麼瞪著,也是一種享受。

她呆望著他,甚至沒發現,四周的人都識趣地沈默,卻全投來關注的目光。直到一滴雨落在她的額上,冰冷的感覺,讓她嚇了一跳。

「我們回去吧,免得錯過晚膳。」舞衣轉開視線,覺得臉上涌起暈紅。老天,她竟然看他看得呆了,甚至忘了四周還有別人,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听見有吃的,他立刻點頭,率先掉頭往小船走去。

斑大的身軀剛移開,一陣雨迎面撲來,舞衣連忙閉起雙眼,被冷雨打得顫抖不已。

敝了,雨勢怎麼瞬間變大了?先前不只是一陣小雨嗎?

她放眼望去,先是瞧見大雨落在湖面上,湖面水珠亂濺,像是整座湖都沸騰了似的。接著,視線一轉,她看見楚狂那早已濕透的後背。

冰冷的雨水浸透黑衫,顯示出他寬闊虎背的輪廓。不只是背,他的全身老早就被驟雨打得濕透。這根本不是她以為的小雨,而是一陣狂風暴雨。

在談話的時候,楚狂始終以那身軀,默默為她遮雨。

雨滴冰冷,但有甜甜的暖流,緩緩滑過她的心,將她的胸口熨燙得好熱。她握緊紙傘,在大雨中注視著他。

舞衣決定了。

她要嫁他!

狂風大作,驟雨來襲。

堡頭下令收工,堤防上的人們退得差不多了,楚狂站在堤防上,瞪著小船,對著船夫揮手,要船夫先行開船。

堡人們是沿著才完成八分的堤防,一路奔回岸上。堤防泥濘難行,工人們不以為意,舞衣穿著絲裙繡鞋,卻是寸步難行。

「你怎麼讓船駛走了?」她勉強走到岸邊,在雨中對他喊道,只走了幾步路,就差點摔跤。

「風勢太大,別搭船。」

「那要怎麼回去?」

他沒有開口,大步跨來,一把將她抱起,用行動代替回答。

她驚呼一聲,瞬間被抱進一個溫暖的胸膛。她急忙伸直手,同時為兩人打傘,雖然遮不了驟雨,倒也聊勝於無。

楚狂沿著堤防往岸上走,工程還沒完成,到處都是石板與木樁,以及未乾的淤泥,他格外小心。舞衣輕盈縴細,抱在懷里沒有什麼重量,但那軟女敕的肌膚,以及淡淡的香氣,卻不斷撩動他的感官——

「楚將軍,」她小聲地問,有點懊惱。「我很重嗎?」抱著她很吃力嗎?她怎麼覺得,他的呼吸接近喘息。

「沒有。」他淡淡地回答,沒有看她,專心一志的趕路。雨很冷,她的身子很暖,他忍不住抱得更緊。

這麼嬌小的身子,禁得起他的熱情嗎?他的視線往下一掃,看見她粉女敕的小臉,不覺胸口一燙。

舞衣眨了眨眼兒,發現一滴雨落在他眉前,調皮地懸在那兒。她看了一會兒,懷疑那滴雨會影響他的視線,她伸出手,想為他拂去那滴雨。

「別踫。」楚狂驀地出聲制止,氣息粗重。

「喔。」她失望地說道,小臉垮下來。他不喜歡她踫他嗎?但是先前在回廊上,她的踫觸明明讓他發出歡愉的低吼——

他看了她一眼,為她的沮喪皺眉。

「那會讓我想吻你。」他不耐地解釋道,咬牙忍受高漲的疼痛。這個笨女人,難道就不知道,他有多想要她?任何一個輕觸,都會讓他胸口的火炬燃燒得更激烈。

「喔。」又是小小聲的回答,不過這回是因為羞怯。她把頭垂得低低的,粉臉含羞,像朵粉紅色的牡丹。

岸上眾人老早在那里等著,排成一列瞧著他們,臉上都掛著笑。

「舞衣,轎子在等了。」雪姨呼喊道,已經打點好一切。

「我用走的。」舞衣抬頭說道,這兒已經沒有淤泥,只剩巨大的石板,他實在不需要再抱著她。

楚狂點頭,不情願地松手,讓她落了地。

舞衣撐著傘,加快腳步走向雪姨,察覺到眾人都瞧著她,那些善意的笑容讓她感覺更羞窘,急著想窩進轎子里躲起來口走入轎子前,她還記得對雪姨交代細節。

「雪姨,讓大夥兒先休息,等到雨停,再——」

轟的一聲,巨大聲響震驚眾人。堤防上的石板,不知什麼緣故,竟然整片崩塌,重重的往湖面砸去,激起幾丈高的水花。

眾人驚叫著,舞衣一顆心也提到喉嚨,差點沒蹦出來。

楚狂還在堤防上!

幸好。

真的是幸好。

不知該歸功於老天垂憐,還是該夸贊楚狂武功高強,總之他是逃過一劫了。除了手臂上的輕微擦傷,他的頭手腳都好好的,沒有斷了,也沒有折了,該在的都還在。

回到方府里,舞衣為他敷藥時,雙手還在顫抖。

還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要命喪湖底!要不是他輕功了得,及時躍開,避開那些石板,他大概早已被壓成肉餅,沈在浣紗湖里喂魚蝦。

「沒事了。」楚狂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沒事了。」她回答,拿起素絹幫他包扎。「只是,我的手就是停不下來。」她的手抖個不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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