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嘯走到碧紗櫥旁,冷靜得接近無情的黑眸看著沉睡中的年輕女子。這間石屋里,從來不曾有女人留下來過夜。
她身上穿著西荒特有的薄薄綢衣,縴細的嬌軀上是誘人的體態,綢衣因為睡眠而卷到腿際,露出潔白修長的雙腿。因為睡時壓緊了布料,綢衣扯緊,更加強調出她細細的腰,以及胸前的柔軟線條,暗示著藏在兜兒之下的,是足以令人滿握的豐盈。
他黑眸中的光芒轉為深濃,審視著她曲線玲政的曼妙身子。她雖然瘦弱得像個孩子,實際上卻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
黝黑的手指滑上她眉間的那林微紅,流連地輕觸著,之後滑到她長而卷翹的眼睫。
她說他生得好看,卻不知道,她的美貌也讓他心動。
軒轅嘯的指上長著厚厚的繭,弄得她有些癢,她在夢里發出困擾的輕吟,在白虎柔軟的皮毛上揉了揉臉,想要躲開。
在她熟睡時,那眼睫有如一排小扇子,在她潔白的粉頰上形成暗影。就連熟睡時,她的神情都像是個孩子,模樣充滿了信任,不懂得該要警戒。
直到如今,軒轅嘯才能夠確定,她的確不怕他。若是她對他心存半分恐懼,就絕對無法在他的身旁,睡得如此安穩。
她為什麼不怕他呢?他實在想不通。
他一直習慣于旁人的恐懼,突然冒出一個不怕他的小女人,他有些措手不及。
從小,在軒轅無極的王宮中,人們看他的神情一直是膽怯的,他們恐懼他體內屬于軒轅無極的血液。那個暴君的殘酷聲名遠播,人們恐懼軒轅無極,也恐懼身為皇子的他。
七歲那一夜,他的背部被烙了白虎印,分封到西荒,人們望著他的神情更加害怕。盡避他不是以酷刑統治西荒,從不曾有過任何殘忍的暴行,那些人仍是不敢接近他,甚至會在見到他時,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沒有人膽敢迎視他的目光,就除了海棠,敢回瞪著他,對他據理力爭。他從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找尋不到半分恐懼。她望著的是他這個人,而非是他為父親所背負的殘酷名聲。
心里有種溫暖,進碎了長久的冰封,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軒轅嘯撫模著她的動作是輕柔的,不想驚醒她。
白虎睜著琥珀色的眼,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仍是趴在原處,任由熟睡的海棠以雙手雙腳纏得緊緊的。
「你喜歡她?」軒轅嘯望著白虎,嘴角輕勾。豢養白虎多年,他知道這頭虎有著靈性,若是不喜歡海棠,它不會容許她的接近與觸模。
白虎嗤了一聲,毛須抖動,仿佛不以為然,卻低下頭咬起碧綠色軟綢蓋上她的身子,免得她著涼。
這個動作弄醒了海棠,她睜開眼楮,突然坐了起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坐在床沿的軒轅嘯。美麗的眸子里盡是迷蒙,她搖頭晃腦著,神智還飄浮在夢里。
「怎麼了?」他問道,看出她並未清醒。
她看了他半晌,腦中仍是一片混飩,只會對他彎起紅唇傻笑,像是早已習慣,他坐在她床沿觀看她的睡態。不知為什麼,即使在半醒的狀態,一看見他,她就感到安心,與他共處一室,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海棠伸手揉了揉眼楮,愛困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我口好渴。」她討著水喝,把要偷織造術的事情忘得一千二淨。
「水在桌上。」軒轅嘯回答,仍是坐在床沿,高大的身軀沒有挪動。
海棠點了點頭,笨手笨腳地推開碧綠色綢被,想下床去。上半身如願地探出石床,下半身那雙長腿卻還是屬于睡眠狀態,她整個身子驚險地往下一頓,眼看就要跌在地上。
他迅速地伸手要去扶她,免得她摔疼。但是手才剛∼伸出,仍處于半醒狀態的她卻身影一晃,使了個鷂子翻身,躍出了石床,眼蹌地站在地上。
軒轅嘯眉頭一皺,目光轉為凌厲。
她無意識中使出的身法雖然笨拙,卻證明了她略懂武功。一個懂武功的人,會落魄到需要委屈地賣身為僕嗎?
這小女人先前說了,出生東夷,為了躲避戰亂才來到西荒。但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她或許的確單純,但並不代表她就不會說謊。
軒轅嘯銳利的目光盯緊了海棠,將她先前說過的字句,從頭到尾思索過一次。而她仍沒察覺,剛剛的舉止已經引起了他的疑心。
如果她是另有所圖,那麼她進軒轅府來的目的就絕不單純。這個小女人,除了懷抱了無人可及的勇氣,還藏著什麼秘密?
海棠翻身落地後,先是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然後笨拙地摔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也不知摔疼了沒有。半響之後,倒在石地上的她,再度發出熟睡時呼嚕嚕的聲響。
那一跌,竟然沒有跌醒她,她倒很能隨遇而安,躺在冷硬的石地上也能夢周公。
白虎再度發出嗤聲,輕巧地躍下石床。尖銳的利爪收斂在厚掌中,它以前爪輕觸海棠,推推她的肩頭。搖了幾下,她才又醒了過來,艱難地從石地上坐起來,困惑地搔搔頭,不知為何會從石床睡到了地上。
朦朧間,只記得似乎是下床要來做什麼事的,但是現在卻又想不起來了。「我下床來做什麼的?」她自言自語著,聲音很小。
「喝水。」後方傳來低沉的男聲,冷冷地提醒她。
「喔,對,喝水,我要喝水。」海棠恍然大悟,繼續先前未完的旅程,往桌上的水瓶模索過去。她從水瓶中倒出水,趴在巨大的石桌上喝水。石桌很大,讓她想起碧紗櫥的那張石床……
見她靠著石桌久久不動,軒轅嘯的黑眸瞪著她的背影,知道她又再度進入睡眠狀態。
這一次,白虎沒有試著再推醒她,張口咬住她領口的繡花圈兒,直接將昏睡不醒的她叨回碧紗櫥。來到石床旁,它張口一吐,以鼻尖輕推,將她推進軒轅嘯的懷里。
海棠只覺得,整個人跌進了一個溫暖的夢境,被熱燙的氣息包圍。她還好困,腦子沒辦法正常運轉,慵懶地挪移嬌小的身軀,閉著眼楮到處亂模,本能地尋求溫暖。
白虎在一旁找了個位子,舒適地趴下,眯起了眼楮,不再理會兩人。沒有了纏人的海棠,它總算可以睡個好覺。
渴睡的海棠模索著,雙手滑過那個溫暖微燙的高大身軀,把軒轅嘯誤認成白虎。她心滿意足地纏上雙手雙腳,把小臉理進他強壯的頸項間,嬌小的身軀緊貼著他,尋找到最舒適的位置,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繼續做她的好夢。
只是在蒙朧之間,她有些困惑。怎麼喝個水回來,白虎那搔得她有些癢的皮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實溫熱的皮膚,還散發著舒爽好聞的氣息
她在那炙熱氣息的環繞下,又陷入熟睡,雙手始終纏著他的頸項。
軒轅嘯沒有移動身軀,任由她亂磨亂贈,而後寂靜地沉睡。她的心跳疊著他的胸口,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柔軟的豐盈偎著他的胸膛。
就算猜出她入府的目的並不單純,他也無法在此刻搖醒她,逼問她實情。柔軟的情緒悄悄浮涌上來,他擁抱她的動作是溫柔的。
夜更深了,他緩慢地挪動高大的身軀,躺臥在碧紗櫥中。這張石床對兩人來說,略顯狹窄,他于是讓她躺臥在他的身軀上。
海棠在睡夢中發出幾聲輕吟,抗議著他的挪動。她低哺幾聲,以粉頰操了操他的胸膛,睡得更沉。
「你到底是什麼人?」軒轅嘯低問,濃眉輕皺,她卻根本听不見他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