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你的事。」冰兒冷淡地說道,企圖維持著冰冷的態度;將真正的情緒隔離在靈魂的最角落,不讓他接觸。這是她最後可以自保的方法了。
「沒有任何一個主人會容許旁人鞭打他的牲口,我也一樣。」冰兒戒備的態度讓他眼眸一沉,開口說出最殘忍的話。是啊!此刻她只是一名女奴,他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一點。
胸口竄過一陣刺痛,冰兒確定這世上不會有比他更殘忍可惡的男人。他企圖站起身來,不想面對他那雙黑眸,只是剛剛被打了數下,她仍有些頭暈,腳步無法平穩。
韓振夜伸出手來,大掌用力一扯,很自然地將她納入自己的懷中。
靶受到他溫熱的男性氣息的瞬間,冰兒的身軀非但沒有放松,反而更加僵硬。他現在所有的舉止,都代表著溫柔,她處處小心謹慎,不知道他又會說出什麼傷害她的話。
便場的一角翠羽搖搖,幾個美貌的女奴領著一頂珠環翠繞的軟轎前來,所有的樓蘭城民都慌忙跪下地去。軟轎內一只潔白的手臂撩開絲幕,蒼月軟軟的嗓音里帶著笑意,由軟轎上傳來。
「夜兒,瞧瞧你又惹了什麼事,竟在城內舞刀弄劍的,小心嚇壞我的子民。」蒼月甜美的一笑,看見韓振夜手里的那柄龍骸已然出鞘,笑意更深了幾分。「噢!那龍骸邪劍不是你最心愛的東西嗎?就算是遇見大敵也不曾出鞘,你從來舍不得它沾上血,今個兒是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終于拔劍出鞘了?」
韓振夜的表情沒有改變,嘴角一抿,卻只是冷漠地看了蒼月一眼,沒有多加解釋。
駱駝行旅中的一個男人手持著劍,氣憤得全身顫抖,準備沖上前就韓振夜跟拼命。那個被斷腕的男人是他的親兄弟,這口氣教他如何忍得下去?
「混帳家伙,我要你用命來陪那雙手腕!」他吼道,揮動長劍就要撲上前來。
一直高坐在白色駱駝上的年輕男人卻在此時開口,一聲高喝就制止了屬下們的蠢動。
「退下。」焚海出聲說道,語調無限尊貴。
「但是……」持著劍的男人們氣憤難忍,卻又礙于焚海的阻止,仍是韓振夜在的周圍環繞著。
「這是在樓蘭,可不是在危須。我們冒犯在先,傷了韓將軍心愛的女奴,自然必須吃點苦頭。」焚海似笑非笑地說道,沒有半分的怒意,笑意卻沒有到達那雙藍色的眼楮,這讓他的笑容顯得有些虛假。
絲幕撩得更開些,眾人可以看見軟轎的綾羅綢緞間,貌美慵懶的蒼月躺在一個半果的俊美男人身上。那男人躺在軟轎上,雖然軟玉溫香在懷,臉色卻充滿著尷尬,沒有任何欣喜的痕跡。
皇甫覺哀怨地看韓振夜著,卻悲哀地發現,韓振夜現在根本沒時間理會他。他暗暗嘆了一口氣,認命地躺在軟轎上。
「難得危須王你肯原諒我小佷的莽撞,蒼月在此謝過。」蒼月淡淡笑著,一眼就認出了焚海。韓振夜也真是會挑啊,哪個人不好得罪,竟得罪了前來商討國事的危須王一行人。
危須王焚海也是年紀輕輕就繼承了王位,有著極大的野心,甚至跟中原一些勢力維持著一定程度的關系。樓蘭與危須兩國相鄰,而國力相當,兩國表面上維持著和平,卻始終在暗地里較勁。
樓蘭的城民們發出低低的議論聲,萬萬沒有想到危須國的國王會扮成商旅進入樓蘭。
韓振夜側過頭去看著蒼月,甚至沒有看焚海一眼。「你何必現在出來,等我一口氣處理干淨了不是更干脆?」他撇了撇唇,伸手一招,一頭紅鬃烈馬鐵蹄齊飛,迅速地奔到他面前。
蒼月仍是微笑。「你就算是殺了這些笨東西,我想危須王也不會計較的。我出面是不希望你弄髒了這口井。要知道,人血是很難清理的。」她輕笑著說道。
話里明顯的侮辱讓焚海的笑容稍稍一僵,跟隨而來的侍從們眼中都投射出憤怒的火眼,卻又敢怒不敢言。
韓振夜嘿的一聲冷笑,摟抱著冰兒翻身上了紅鬃烈馬。
冰兒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子就被他抱上馬背。這頭紅鬃烈馬很是高駿,她心中涌起膽怯。「韓振夜,你防開我!」她掙扎著,不明白他在眾人面前摟抱她上馬是為了什麼。
「女奴,真的想要我當眾賞你幾鞭嗎?」他靠近她的臉旁,逼問著她,嘴角浮現一抹殘忍的邪笑。胸口中有一股無法宣泄的緊繃情緒,他不知道是因為無法盡興殺人所產生的怒氣,還是緣于冰兒一再的反抗。
冰兒的身軀僵硬,從那雙精光四迸的黑眸中,看出他殘酷的笑意。她不由自主地顫抖,懷疑要是膽敢在此時反抗,他真的會傷害她。
她沒有選擇的余地,他是主、她是奴,韓振夜無論要對她做些什麼,她都只能服從。
見冰兒眼中浮現認命的侔色,他卻沒有一絲一毫征服的喜悅和快感,心中那股緊繃的情緒卻更強烈了。他的黑眸一黯,這個女奴居然可以影響自己的情緒,而這一點,意外的觸怒了他。
韓振夜一扯韁繩,驅策紅鬃烈馬來到蒼月的軟轎旁,沒有看焚海一眼,完全不把焚海放在眼中。
「不讓我殺光他們,你就自己善後。」他簡潔地說道,沒有身為臣子的謙遜,反倒有著王者的傲然,生來就有讓人臣服的權威。
交代完畢,他摟抱著冰兒,驅策駿馬,轉眼間就奔出了樓蘭城,往城外的無垠馳騁而去,很快地失去蹤影。
「喂!姓韓的,給我回來啊,你不能把我留在這里……」軟轎上的皇甫覺撐起身子,急著想要叫嚷。
這幾夜的折騰已經夠他受的了,他總不能一直「為國捐軀」下去;有生以來,他頭一次發現美人兒也是挺危險的。他極度地思鄉,懷念中原溫婉的姑娘們,幾乎想在夜里對著月亮星星流眼淚。
蒼月卻將他壓回綾羅綢緞間,笑著貼上他寬闊的胸膛。
「別嚷了,夜兒可無心听任何人說話呢!瞧他那神色,大概有事要去忙了。」她笑得甜美,那雙媚眼閃閃發光。「別擔心啊!姐姐可以教教你,夜兒究竟想忙些什麼。」她一揮手就扯開轎梁上的繩結,絲幕一層層飄落,遮蔽了旁人的視線。
撐著翠羽的女奴發出一聲叫喚,示意軟轎回返宮殿。
軟轎之中,隱約傳來蒼月的嬌笑聲,以及年輕男子的哀鳴聲。眾人還是低著頭,只是全部把眼楮瞪得更大,訝異蒼月竟會收了個中原男寵。
而危須王焚海則率領著部屬們,被領著走向王家貴客的休憩處。
焚海坐在白色駱駝上,嘴角浮現一抹諷刺的笑,對蒼月荒謬行徑很是不以為然。白晝里就跟俊美的男寵荒唐著。毫不在意地任由子民觀看,蒼月沒有半點身為王者的自覺。
一個女人所領導的國家,能夠有多大的威脅?蒼月雖然貴為王者,卻終究是個愚蠢的女人,重要的是蒼月身邊的男人。躺臥在軟轎上的那個男人自然不是重點,焚海明白,若要讓樓蘭的強大勢力瓦解,首先就必須要殺了把個最得蒼月信任、統御樓蘭所有兵力的男人。
焚海的視線投向遠方,看往那頭紅鬃烈馬消逝的彼方,藍色的眼眸里浮現了殺意。
☆☆☆
樓蘭城外,有著綿延數里的胡桃林,今年的雨季剛剛結束,胡桃林間一片蒼翠。
冰兒坐在急速奔馳的紅鬃烈馬上,忐忑的心因為奔馳時的恣意而稍稍平靜。她仰起頭,讓風吹拂黑發,閉上眼楮享受著陽光的照拂。在變故發生前,她也是愛極了策馬狂奔的快感,當馬匹瘋狂奔馳時,她可以遺忘四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