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過濤的眼里閃過一絲痛苦,非關上的疼痛,而是一種強烈的心痛。他寧可就這麼被雷霆打昏,至少可以不必再承受著強烈的心痛,看見萼兒躺在病床上的模樣,他的胸口很痛,根本無法呼吸。
「我沒有好好保護她。」他緩緩說道,沒有避開對方的重擊。這次的拳頭打得他彎下腰去,眼前已經一片昏黑。
「你怎麼可能會保護她?你是閻家的人,而閻家的人這麼多年來從來不肯放過我們。你的父親、母親,乃至于你,都非要置我們于死地不可。」蜜兒在原地搖頭,悲傷得幾乎要軟倒。雷霆迅速丟下閻過濤,趕到妻子身邊扶住她。
「我的父親?」閻過濤勉強忍住疼痛,眯起眼楮看著蜜兒。
「她沒有告訴你真相,對吧?她只告訴你,她所願意承認的,然後將一切怪罪在我們身上。」蜜兒絕望地搖頭,用雙手覆住臉龐。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願意去回想,打從最當初,郭至中招惹上她的母親開始,就是一場最可怕的折磨。萼兒年紀還小,或許對當初的一切沒有記憶,但她則是清楚地記得一切。
「她是怎麼告訴你的?說我母親勾引了你的父親嗎?」
閻過濤點點頭,直視著這個蒼白的美女,心里有某種預感︰他長久以來相信的東西即將毀滅;他所賴以維生的仇恨,那些堆砌在他身上的仇恨,只是一個女人的嫉妒所導致的……「郭至中其實是個婚姻騙子,他入贅閻家是為了錢,但是他在結婚之後遇見了我母親,決定拋下家庭,來糾纏她。整件事情說來,我母親也是受害者。」蜜兒咬著下唇,想起多年前的事情,直到如今,她提起那個男人的名字,仍舊有些恐懼。
「我听過這個名字,婚姻詐欺的慣犯,幾年前被受騙的女人活活打死了。」商櫛風說道,冷眼看著閻過濤。
他還在考慮著,是不是要給這個男人一頓好打,畢竟他可以輕易地看出,這個男人正在為萼兒擔心。如果這兩人之間有的只是仇恨,為什麼這個男人要如此在乎萼兒?
「他一輩子都在做這種事情,對上鉤的女人就花言巧語,對不理會他的女人,就逼上了絕路。他不只想沾惹我母親,甚至想要欺凌我。我的母親雖然軟弱,但是還看得出他心懷不軌,當然不肯答應,他就用盡辦法威迫利誘,一直糾纏了一年多,他才放棄地松手,之後反而是閻雨妍,用盡辦法要置我們于死地。」蜜兒的雙手顫抖著,想起郭至中可怕的嘴臉。
冰至中不做賠錢的生意,身為職業的婚姻騙子,他累積了大量的金錢,而冷家母女的美貌,是他肯放棄閻家大筆家產的主因。然而,他沒有想到,一旦扯上女兒們的安全問題,那個姓冷的女人竟然毫不妥協。
「你應該告訴我的。」雷霆的眼里有著殺意,無法想象妻子在年幼的時候,遭受過什麼樣的威脅。
「我根本不想提到那個人。」蜜兒嘆息,抬頭以澄澈的眼神看著閻過濤。「這些事情你知道嗎?還是閻雨妍只告訴你,關于冷家的女人有多麼可惡的種種?」
閻過濤站在原地無法動彈,想起那麼多年來的仇恨,竟然只是閻雨妍捏造出來的假象。她將他當成了發泄的標靶、復仇的工具,那些仇恨也只是她用來折磨他的借口。
那麼,他到底對萼兒做了些什麼?他強佔她、綁架她,甚至還讓她暴露在閻雨妍的傷害之下,就連他們未出世的孩子,也因為閻雨妍的瘋狂,在來不及降臨這個世界之前,就陡然死去。
閻過濤走回病床前,小心翼翼地將萼兒抱進懷里,緊閉的雙眼里有著陌生的熱氣,他皺著眉頭,連唇也是緊抿的,想起這段日子對她所做的種種,幾乎就想要當場自盡。
「如果你不肯相信,那麼閻家有的是資源,我想你可以自己去調查出事實的真相。」商櫛風說道,開始覺得閻過濤並不是那麼討人厭。他看了一眼唐心,猜想小惡魔到底知道了多少。
只是,雷霆還無法平靜,更別說是原諒閻過濤了。他緊抱著妻子,雙眼危險地眯起,想要上前去,繼續先前未完的私刑。听見了郭至中的惡行後,他對閻家的厭惡又增添了幾分。
「該死的家伙,放開你的手!你沒有資格踫她,你對她做的一切還不夠嗎?」
雷霆吼道。
閻過濤的身軀猛然一震,緩慢地松開了懷里的嬌小身軀。他不願意再傷害她,只是眾人的指責讓他百口莫辯,他已經奪走了那麼多,如果她醒過來,會不會決定恨他一輩子?他們之間難道就注定了只能有仇恨嗎?
雷霆不滿意他的舉止,小心地松開蜜兒,之後沖上前拉起閻過濤的領子。「你這輩子休想再踫她們姊妹一根寒毛,你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讓我殺了你千百回。給我留在台灣,我會將閻家所做的一切,全都分毫不羞地還給你。」他陰狠地笑著。
「姊夫,讓他走吧!」病床上傳來小卻清晰的聲音,雖然听來有些虛弱,但是卻十分堅定。
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到病床上,萼兒睜開眼楮看著天花板,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萼兒!」閻過濤陡然掙月兌雷霆的鉗制,沖到病床旁,急切地看著她。他好想抱緊她,安撫她的疼痛與傷心,但是當他的視線接觸到她平靜到接近絕望的眼楮時,他的動作凝結在半空中。
「你走吧,如果冷家真的欠你什麼,那麼一命償一命,那也該足夠了。」她在朦朧間听到他們的爭吵,听見了她失去孩子的消息。她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是當她還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時,她就已經失去了。
她不願意再多想什麼兩個家庭之間的恩怨,只是他與她之間的紛擾,就已經讓她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斷地想起,閻雨妍先前所說的話,那些話讓她不敢相信他。
如果他真的那麼殘忍,認定了她虧欠他什麼,留下她只是為了折磨她,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極度的失望而崩潰?就算是讓他知道真相又如何?她要的不只是讓他不恨她,而是希望他能夠愛她。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他從小就被教導著要恨冷家的女人,他怎麼能夠愛她?
萼兒沒有勇氣去探知答案,她已經太過恐懼,禁不起更多的失去。
「萼兒,不行的,他……」唐心想要開口,替這對男女說些什麼話,但是她才一張口,就被萼兒揮手制止。
「你不願意听我說嗎?」他看著她,黑色的眼楮里再也沒有仇恨與冰冷,卻充滿了絕望。他是一個擁有強大權勢的企業總裁,多少人都必須臣服在他面前,但是在面對這個小女人時,他變得無助而沒有半點把握。
「我不要再听什麼,我們之間的仇恨已經夠多了。」她深吸一口氣,雖然心痛到極點,但是眼里卻沒有淚水。她勉強坐起身子,要自己最後一次看著他,然後永遠地忘記他。
「萼兒……」閻過濤伸出雙手,卻不知道能夠說什麼。
「走啊,你為什麼還不走?!你還想要什麼?」她痛苦地蒙上臉,知道要是他再不離去,自己很可能又會軟弱地趴進他懷里,可笑她對他尋求安慰。「我不想看到你,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一點憐憫,我求求你放過我。」她低喊道,已經耗去太多力氣,失血過多的身子在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