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湯碗的掩飾下,他的唇邊有一抹算計的笑。打從第一眼看到小倭寇開始,就有種莫名的懷疑橫互在他心上,讓他耿耿于懷。他的直覺在提醒著自己,似乎在哪里疏忽了,有某個盲點明明就在眼前,而他就是沒有辦法看清楚。
他無法否認自己對于這個小倭寇有著好感;小倭寇的勇氣與不服輸的性格不比成年男人遜色,假以時日當少年成長為男人,怕也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杜豐臣說不上來的,他就是無法將視線移離開那矮小而略嫌瘦小的小倭寇身上,像是有一個秘密被仔細地包裹了,存心讓他無法窺探,但是偏偏他卻又愛極了那種探看秘密的快感,那像是在解開一個有著層層包裝的禮物。是不是拆解到了最後,禮物就能夠屬于他?而隱藏在最後的,又是怎麼樣的一個禮物?
昨夜他闖進浴室里親眼見到真相,也親手觸踫過那原本包裹在男性衣裘下的柔軟身軀;困擾他許久的美少年,原來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會放手讓她溜走?縝密的計謀在他腦海中成形,他特意欲擒故縱,決心好好地跟她玩上一場。
他緊盯著她蒼白的臉,緩慢地說道︰「昨天晚上我竟夢到自己闖進浴室里,瞧見‘你’在沐浴,而我好心地想幫‘你’洗澡,洗著洗著,‘你’竟然變成了女人。看,夠荒謬吧!」
莫安嫻被熱湯嗆著,連連咳嗽著。她忐忑不安地迎視那雙黝黑難測的眸子,要鼓起勇氣才能不轉開臉,逃避他的視線。她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昨夜身分暴露,卻被他因為酒醉而誤以為是夢境。
「你酒喝多了。」她半晌之後才找到聲音,狀似嚴厲地回答,實際上心跳仍舊十分快速。
「我想也是,不過那個夢很真實。說來我大概是想女人想瘋了,竟還會記得,那女人的身子有多美、多柔軟,‘你’不知道,那模起來的感覺可銷魂了。」他慢慢地回答,低頭喝著湯,掩飾嘴角的笑意。
安嫻緊握著筷子,制止著撲上前去掐死他的沖動。她無法反駁,只能坐在那里,听著他重復前一晚在水里輕薄她的種種細節。他說得如此詳細,讓她的身子竄過輕顫,無法克制的想起他的舉動,她瞪著他的手掌發愣,想起他是如何的模索她的身子——
「住口!不要污染我的耳朵。」她突然說道,再也听不下去。
他無辜地眨眨眼。「‘你’清純到這種程度,甚至听不得大哥我作的春夢?」
他有著惡意的快感,看見她的臉龐一陣燒紅,美麗得讓人嘆息。他在心中感到不可思議,這麼美的女人,自己先前竟然會將她誤認為少年?
門再度被打開,杜雪繪拿著鑰匙闖入,看見杜豐臣時,年輕的臉上有著如釋重負的表情。「老哥,你果然在這里,我找了你一整晚呢,怎麼連電話都不接?」
「昨晚被水里的妖精迷住,手機泡了水。急著找我有事嗎?」他隨意把泡了水的行動電話丟給妹妹。
杜雪繪沒有听出哥哥話里的涵義,只是皺著眉頭,听不懂他的話,卻也沒再追問。她手邊還有急事呢,哪里管得著什麼水里的妖精?她看看一旁的「安賢」一臉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猜想大哥昨晚大概是迷上哪個酒家女了。
「唐家從昨晚開始就有人送信過來,通知你今天務必到唐家一趟,幾個高級干部要開緊急會議。另外,順便把‘安賢’帶過去。」雪繪一五一十地說道,因為饑餓,所以順便坐下來,不客氣地開始吃早餐。
想到要與唐霸宇見面,安嫻倒是不緊張,她的演技不差,有把握瞞過旁人的眼楮,只要那雙眼楮不要那麼銳利逼人,像是要看穿她的真面目、看穿她的內心……
發現自己正直視著杜豐臣的眼楮在發呆時,她連忙低下頭來,在心里痛罵著自己的失態。他將昨夜當成是一場夢境,已經是她的運氣了,要是再不注意,狐狸尾巴隨時可能露出來,她可要小心才是。
安嫻努力維持鎮定,站起來收拾餐桌,順便把電子鍋給洗干淨了。倚靠著流理抬,她甩干水淋淋的雙手,跟暫時老板對上眼。
「我們什麼時候到唐家去。」她用正常語氣詢問,努力裝出平常模樣。
「等一下就出發,唐霸宇找了我一整夜,大概是我先前調查的事又有進展了。」談到工作方面,他的表情都不同了,銳利的黑眸讓人畏懼,原本散漫的氣質消失殆盡。
「不會又是調查狗兒被謀殺的案件吧?」她諷刺地問著,想起先前被愚弄的情形。
他露齒而笑。「征信社只是開好玩的,我真正的工作還是在‘太偉集團’里,我直接受命于唐霸宇,幫助他做各種調查。放心,這一次讓‘你’見識的,絕對會讓‘你’大開眼界。」他站起身來,兩個人隔著寬廣的房間對望,有某種東西在其間流竄,但是誰也沒辦法說得分明,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火花,除了憤怒與挑戰,又像是包含著什麼……
杜雪繪眯起眼楮,暗笑自己想象力太過豐富,把心里那種奇異的想法撇開。老哥跟「安賢」都是男人呢,男人跟男人之間會有什麼火花?
「去準備一下,我等會兒開車來接‘你’。」他對安嫻交代著,同時拎起還在喝味增湯的小妹,領先往門口走。
雪繪掙扎著,手中的碗連忙一放,怕濺出的熱湯污了她這身衣服。「不要這麼粗魯,我自己會走路。」她不太愉快地瞪著哥哥,很想把熱湯往他臉上潑。
「但是姑娘你三寸金蓮邁得不夠快,我怕等你慢吞吞地吃飽喝足,唐霸宇已經不耐久候地派人來拘提我了。」他敏捷地松開手,避開小妹直往他手掌攻擊而來的銳利牙齒。
莫安嫻看看牆壁上的時鐘,時針指著七點。「事情有這麼緊急嗎?」
斑大的男人回頭看她一眼,一臉似笑非笑。「我們還必須先去辦公室,將雪繪扔進去,要她整理收拾。事情有變化,會插手的不只是幾個高級干部,要是連唐霸宇都想插手,讓老板看見咱們辦公室亂得像是垃圾堆,也不是件好事。」
「我不要做清潔工。」雪繪抗議著。
「那我就扣你薪水。」他簡明扼要地說,同還靠著流理台的安嫻揮揮手。「小倭寇,記得跟上,把這里的抹布、清潔劑等等帶來公司,我在樓下等‘你’。」
大門「砰」地一聲被關上,只剩下門外隱約還傳來的那對兄妹的爭吵聲,徒留安嫻對著整個餐桌的杯盤狼藉。
她挑起細長的肩,終于實際體會到何謂蝗蟲過境。
唐家的住宅在城市郊區,唐霸宇買下整座山頭,在青山之間建築他的王宮。這里是「太偉集團」的總部,除了一些高級干部能夠自由出入之外,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
莫安嫻有些詫異地瀏覽著唐家,其豪華的擺設讓人咋舌。她無法想象,原來父親長年是在這里工作的;要管理這麼大的宅邸,需要大量的精神,也難怪父親難得到日本跟她見面。
幾個僕人好奇地瞧著「安賢」,猜測著「他」的身分。管家雖然不在台灣,但他們還是不敢怠慢,手腳勤快得很。杜豐臣與「莫安賢」剛進屋,就被恭迎到唐霸宇的書房中。
書房之內有著安嫻先前見過的兩個男人,另外還有一個面色威嚴、坐在原木桌椅之後的男人,他銳利的眼楮掃向她,默默地打量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