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為是這對夫婦拒絕小杰,才讓他失望得做出這麼駭人的舉動,沒想到卻是相反的。
「我本以為他會想要一個自己的家,」院長夫人也百思不解。「他在這兒並不開心。但我想錯了,而且發生了這樣的事,那對夫婦大概不會願意收養他了,沒有人會對愛惹禍的小孩感興趣。」
「小杰才不是愛惹禍的小孩!」倪恭喜忍不住生氣地說︰「他只是一個需要被愛的小男孩。」
歐陽浩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保持鎮定。
「也許小杰只想要一個他想要的家。」歐陽浩說。
「我要進去看看他。」倪恭喜輕敲了下門,才推門而入,歐陽浩也跟著進入。
小杰坐在他的床鋪上,雙臂交叉在陶前,嘴巴緊抿著。
蹲在他身旁的醫療人員正幫他包扎好傷口,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目光鎮定地看著歐陽浩和倪恭喜。
「沒事了,只要今天他不昏、不吐,就沒有腦震蕩之虞。」
「謝謝你,我是IVY醫生。」倪恭喜禮貌的伸出手。
「你好。」對方也禮貌的與她握手。「小杰只是幾處皮外傷而已。」
「這樣我就放心了。」倪恭喜大大松了口氣,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歐陽浩臉色不好看。
「再見了,小杰,下次不可以再頑皮了,知道嗎?」醫療人員拿起他的器材步出房間。
「小杰,我相信你不是愛頑皮。」歐陽浩定到他身邊。
小杰抬起頭來,一臉感激的模樣。
倪恭喜注意到小杰臉旁青青的瘀傷。
「疼嗎?」她問。
小杰微微點了點頭。
「要不要用冰袋敷一敷?」她問。
小杰搖了搖頭。
歐陽浩在他床沿上坐了下來,像哥兒們似地輕輕拍了拍小杰的肩膀。
「你很勇敢的對不對?酷MAN?」他說。
小杰看了歐陽浩一會兒。「為什麼你們會來?」
「我們擔心你。」歐陽浩回答他。
「為什麼?你們今天不是在練習結婚嗎?」
倪恭喜為小杰的天真莞爾。
「是練習結婚的一些程序,但我們更關心你,所以我們趕過來了。」
小杰垂下頭,仿佛在懺悔。
「告訴我,站在圍牆上的感覺是什麼樣的?我很好奇。」歐陽浩試著以輕松的口氣說︰「那圍牆很高,要有很大的勇氣才敢爬上去對吧?」
「我……很害怕。」小杰承認道。
「我能想像得到,那種害怕的感覺。」
他輕握住小杰的手。
他的每一個小小的動作倪恭喜都看到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是一個如此有耐心的男人。
他將來會是個好爸爸,一定的!
「你怎會知道我的感覺?你什麼都不怕才對。」小杰看著他說。
「我也有害怕的東西。」
「是什麼?」
「蟑螂!」
「蟑螂有什好怕的?」小杰笑了。
一旁的倪恭喜也笑了,沒想到個子這麼高大的他竟會怕蟑螂。
「尤其是會飛的,很惡,有一次它就飛到我臉上,嚇死我了!」
「哇!」
「我還怕看牙醫。」
「我也是!」小杰認同。
「我還怕孤獨一個人。」他在說這句話時,雙眸里有掩飾不住的落寞。
倪恭喜緊緊地盯著他。這個男人總是讓她驚訝,也總能激起她的好奇。
每一篇對他的報導都描述他多彩多姿的生活,但她卻沒有想過他也會孤獨。
可是直覺告訴倪恭喜,歐陽浩說這話不是為了安慰小杰,而是他的真實情感。
「你還有怕的嗎?」小杰問。
「有!絕對有」歐陽浩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所怕的不僅僅是孤獨,他還害怕被拒絕。
他用自己的金錢在自己和別人,尤其是女人之間築起了一道屏障。
他知道她們不會拒絕他,但是他卻對她們不信任,所以他都先拒絕她們,說她們都只想要他的金錢。
這一招很有用,直到……
倪恭喜出現了。
終於再也沒有用了。
「你真的也怕孤獨?」
小杰的聲音拉回他遠颺的思緒。
「啊炳,當我小時候,我總是很討厭被獨自一個人留下。」
「你的家人也不要你了嗎?」
「他們沒有不要我,只是他們都很忙,就算他們在家,他們也會很清楚地說他們並不想要在家和我在一起。」
歐陽浩眼中的痛苦,他語氣中的傷痛,讓倪恭喜心酸。
她總將他想像成自由自在、放蕩不羈的公子,生活無憂無慮。
但是現在她輕易就能想像到他坐在他祖母家窗前的椅子上,盼著、等待著他母親回來,內心想著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令人討厭的東西……只要想到這情景,她就心疼得無以復加。
「我的家人也不想要我。」小杰絞著自己的手指,可憐兮兮的說︰「在我出生之前,我爸爸就離開了我媽媽,我媽媽就把我扔在這兒。」
「也許她只是不能照顧你而已,不是真的不想要你。」歐陽浩試著安撫他受傷的幼小心靈。
「不,她罵我是個討厭鬼、大麻煩。」
「那麼她是個傻瓜!」倪恭喜真不明白有哪個母親可以這樣嫌棄自己的孩子,她難道不懂這樣的傷害是永遠存在的嗎?
「我現在不難過了。」小杰偽裝堅強的聳聳肩。
沉默慢慢地在他們之間蔓延,最後還是倪恭喜打破了這份沉默。
「今天來看你的那對可愛的夫婦想要你。」
「不,他們不是真心想要我。」小杰有著比實際年齡還成熟的心智。「他們只想找一個代替品,他們沒法生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不會選擇收養我的,我听他們對院長女乃女乃這麼說。」
倪恭喜心中充滿對小杰的憐惜。
他是這樣迫切地渴望真愛與關懷,她希望自己能將他抱在懷中,給他-個溫暖的家、收養他……但可笑的是,她自己都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這激起她一直壓抑在心靈深處的渴望─一個正常、穩定的、充滿愛和溫情的家。
一個丈夫─這是前提,而且這個丈夫必須深愛著她。
她必須要找到這個男人……歐陽浩會是她的真命天子嗎?
「酷MAN!」歐陽浩以兄弟般的口吻對小杰提出要求。「要不要當我的伴郎?」
不只小杰嚇一跳,倪恭喜也嚇了一跳。
「我這麼小,應該只能當花童吧?」
「誰說的,我想請你當我的伴郎。」歐陽浩十分肯定的說。
「我們應該談一談。」倪恭喜不能任由他有這麼荒唐的作法。「對不起,小杰,我想跟歐陽浩叔叔單獨談一談。」
並不是說她反對小杰當伴郎,而是小杰太早熟了,萬一有一天讓他知道事實的真相,那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對人的信任將再度瓦解。
小杰看看歐陽浩再看看倪恭喜。
「你們要吵架嗎?」
「我們不會吵架的。」歐陽浩安撫他不安的情緒。「IVY醫生只是想跟我說幾句話而已。」
小杰點點頭,然後迸出驚人之語來。
「你們不會反悔吧?」
「反悔什麼?」他們異口同聲。
「結婚啊!IVY醫生,你不會當落跑新娘吧?」
咻,正中紅心!
常言道,小孩子的心思是特別敏感的,一點也不錯。
「放心吧,小杰,我是長跑健將,我還得過冠軍,她跑再遠我都追得到她。」歐陽浩伸出手,張開手掌道︰「CIVEMEFIVE!」
小杰給他一個擊掌,仿佛祝他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