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靜默了片刻,「你該知道朕若能將你處死,此刻早就人頭落地了,依你靈機應變的能力,居然會如此意氣用事,讓太皇太後氣的要削你的爵位,連朕都不敢相信,難道就為了一個女人?」
「臣也是為了皇上。」
「這話怎麼說?」皇帝好奇地問。
「世人皆知皇上至孝,對太皇太後晨昏定省,悉心奉養,時時承歡膝下,更時時訓誡朝中大臣要以孝為先,阿克敦的女兒卻因這孝字而入辛者庫,甚至處死,這已與皇上的信念相違背。」格日勒說地振振有詞。
聞言,皇上一時也無法駁斥。「只是你這一鬧,讓太皇太後心里有個疙瘩,要朕怎麼處置你呢?」
「臣願一死。」格日勒堅定地說。
皇帝橫倪一眼,嗓音微啞。「你死了倒是輕松,往後朕去哪里再找一個你?有幾個人能像你們這般忠心耿耿?你們四人人可是朕的手和腳,不管失去哪一個,朕都不忍心。」
「皇上……」格日勒喉頭也哽咽住了。
「罷了。」皇帝收回感性的口吻。「格日勒听旨意!」
「朕免你死罪,即刻奉旨返回蒙古,兩年之內不準回京!」
「皇上!」格日勒沒想到皇帝會下這樣的旨意。
皇帝微微一笑。「你在府里吃的,喝的都是蒙古才有的東西,以為朕猜不出你的心意嗎?」他知道一直擱在心上,卻舍不得就這麼放人。
「還有別忘了把你的「福晉」也一起帶去。」
「謝皇上恩典!」格日勒知道這表示皇上把珊瑚正式指給他了。
「記住朕只允許你離開兩年,兩年之後你就得回來,朕的身邊可少不了你。」皇帝下了旨,起身說道︰「不要在耽擱了,回到府里之後即可起程。」
「謝主龍恩!」格日勒朝皇帝離去的尊貴背影再度叩首。
貝勒府——
「貝勒爺回來了!」府里的人見到主子平安歸來,高興不得了。
「貝勒爺!」阿敏布和梅赫激動地來到主子面前。
他們昨天去求了怡親王,不過怡親王只答應會進宮面聖,沒說一定能救主子,害得他們兩人擔心不已,帶著格格回到貝勒府,憂心如焚地等到現在。
「你們馬上去準備兩輛馬車……」
皇上要他即刻啟程,格日勒不敢耽擱出發的時辰,還有到蒙古的路途相當遙遠,得要他們盡快準妥一路上所需的物資。
「蔗。」听到主子吩咐,兩人馬上轉身去準備。
榜日勒跟總管交代了些事,雖然這座府邸在未來兩年沒有主子,一切還是照舊,不可疏懶了,說完才回到自己的寢房。
「格日勒……」珊瑚哭腫了眼皮,听到門開的聲響,見到為了救自己,連命都不要的男人,淚水又開始往下掉了,她昨天在怡親王面前不斷磕頭,要怡親王帶她進宮,怡親王就是不肯,說依她的身份,沒有資格進宮見皇上,讓她只能在府里苦苦的等候消息,等得快要瘋了。
「我回來了。」格日勒露出珊瑚熟悉的邪俊笑容。
珊瑚撲進了他懷中,提起粉拳往格日勒胸口亂槌一氣,「你真是可惡……真的是好可惡……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把我送走,以為我會高興嗎?你要我一個人去蒙古做什麼?你以為我看到那一望無際的蒙古大草原,我不會心痛得死掉嗎?」
「我只是……」格日勒摟緊在懷中不斷掙扎扭動的小女人。
「我不怕死……」珊瑚手槌得累了,改成抱住他。
「我怕。」听格日勒這麼說,珊瑚仰起淚痕斑斑的小臉,「死並不可怕,要我看著你為我而死,那才可怕。」
「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格日勒安慰她。
「你還想哄騙我?」珊瑚氣得叫道。
「不讓我哄騙你,那你要去哄騙誰呢?」格日勒把額頭抵著她的,笑得邪氣,低啞的嗓音充滿了蠱惑。
「你少來這一套!」珊瑚這回沒上當。
「看來這套失靈了,得換被套才行。」格日勒逗弄地說。
「你還有別套?」珊瑚眼淚怒嗔。
「跟你開玩笑的。」格日勒低頭親吻她,安撫珊瑚的怒氣。「皇上真的赦了我的罪,不過要咱們立即離開京城回蒙古。」
「皇上這麼做是想要救你。」珊瑚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榜日勒笑了笑,「恩,皇上也是萬不得以才下這道旨意,不過也只準咱們離開兩年,兩年後還是得回來,他還親口把你指給我當福晉。」
「真的嗎?」
「這種事我那能哄騙你。」格日勒將她嬌軟的身子緊緊的嵌在懷中,「你終于是我的福晉,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恩,恩……」珊瑚哭得說不出話。
「咱們還得趕路,想說什麼以後多得是機會,你先把你帶走的東西準備一下,我到前廳去。」格日勒想著還有許多事情得先做好安排,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跟毓謹他們道別,就怕時間不夠,那會是他的遺憾。
待格日勒回到前廳,卻瞥見三個相交數十載。情同兄弟手足的男人已經等在那兒,看得出他們趕得很匆忙,還喘著氣。
「你想就這樣偷偷離開嗎?太不夠意思了。」毓矯脆裝抱怨地笑說。「要不是伊爾猛罕還留在宮里,一得到消息就趕緊來通知咱們,恐怕還不能跟你道別。」
伊爾猛罕在心中祝福他,「我听皇上說,他只準你離開兩年,只不過短短兩年,很快就會過去了,咱們會等著你回來。」
「格日勒,你要多多保重!」哈勒瑪紅了眼眶說。
榜日勒最舍不得的人,除了皇上,就是他們三個,但分離不就是為了期待下次的相聚,「我會的,兩年後我就會回到京城,你們也要保重。」
四人含笑的互看著彼此,期待兩年後的重逢。
「貝勒爺,都準備好了。」阿敏布進廳說。
伊爾猛罕,毓謹和哈勒瑪跟著格日勒步出了貝勒府大門。兩輛馬車已經停在外頭,雖然大家心中難掩離愁,但是兩年的時光可不會折損四人之間的情誼,只會更加堅固。
「一路順風!」
「珍重!」
「兩年後再見!」
榜日勒先扶珊瑚上了其中一輛馬車,才回頭看著毓謹他們三個,不需要言語,他們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頷了下首,格日勒坐上馬車,馬車一前一後的轉動車輪,駛向遠方。
「咱們真的可以去蒙古了。」珊瑚偎在格日勒的胸前,經過這麼多波折,還有點恍如在夢中。
「你一定會喜歡那里的。」格日勒閉上眼皮,淺淺笑了。
「我早就喜歡上那里了。」珊瑚語氣篤定地說道。
車輪喀啦、喀啦的轉動,讓人想睡。
「格日勒……」珊瑚忽然開口,她想去尼姑庵跟額娘道別。「沒、沒事。」想到不能再給他惹麻煩了,何況皇上有旨要他們即刻離京,不能耽擱了,反正只有兩年,兩年後她就能回來看額娘了。
榜日勒掀開眼皮。揭開布簾的一角,望著那座象征皇權與至高無上的紫禁城的方向,心想太皇太後若知道皇上就這麼放了他們,只怕會很生氣,身為臣子,讓皇上如此費心為難,這份恩典,他會謹記在心,不敢或忘。
兩輛馬車離京城越來越遠了,正往那片遼闊的蒙古大草原前進……
在很久以後,格日勒才知道當天天還沒亮,皇帝便去了慈寧宮,就這麼跪在太皇太後的寢宮前請罪,太皇太後知道了原委,氣得連著好幾天都不跟皇帝說話,祖孫兩的關系可說是降到了冰點。
接下來數日,皇帝只要處理完朝政,便會來到慈寧宮跪求祖母原諒,就算國事如麻,還是會移駕慈寧宮,只求祖母跟他句話,對一個疼愛孫兒的命的祖母來說,再恨再氣,也會被這番舉動消磨掉,太皇太後終于願意開口,祖孫兩也和好如初,看著孫兒成為一代明君,那些以為打不開的心結也隨著時間過去,太皇太後也不在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