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是不懂害怕的人,但是此時,他卻害怕得無以復加。
急救室的門在他身後打開,他立即轉身,看見醫生走了出來,他的雙腿幾乎因恐懼而發軟。
「醫生,我太太怎麼樣了?」他的聲音沙啞。
醫生拍拍他的肩,露出微笑,「沒什麼事了,她已經醒過來,不過,她大概受到過度的驚嚇,一直哭著要找你,你快進去安慰她吧!」
听到醫生的話,他彷佛被注入新的力量,迅速地沖進去。
「寧兒!」他輕聲呼喚。
海寧兒一見到他,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懷中,她的身體還因流連不去的恐懼而顫抖。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一陣極大的喜悅席卷了褚凱,溫暖的滿足感盈滿在他心底。
「我說過,沒有人可以把妳從我身邊搶走,就算是死神也是一樣的。」他緊緊地擁著她,緊得彷佛一松手就會失去她似地。
其實,他心中仍有恐懼,海寧兒知道。
「你怎麼會及時救了我?」她從他懷中抬起臉。
「我本來就不放心妳一個人獨自回家,所以——」
「所以你又跟蹤我?」
「別用跟蹤這兩個字行不行?活像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可是護送妳回家的。」
她應該感謝他的細心。「那為什麼我沒發現你?」
「我看妳進屋之後便走了,我可不想再挨一腳,妳知道,男人的那個部位是很脆弱的。」他語帶雙關地說。
她紅霞滿面,了解他話中的含意。「對不起,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會原諒我嗎?」
「我怎麼舍得怪妳?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沒離開,妳也不會遭到燕兒的攻擊,幸虧我開車開到一半,忽然好象听到妳在呼喚我,我覺得事有蹊蹺才又折回。」
這大概就是俗話說的——心有靈犀吧?
「燕兒怎麼變得那麼可怕?她是受了什麼刺激,為何她要置妳于死地?」
海寧兒嘆了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
「一切都怪我,要不是我沒弄清楚一切就誤會你,也不會失去我們的孩子。」
她深深的自責,流下愧疚的眼淚。
「都過去了,只要妳肯相信我沒做出對不起妳的事就行了。」褚凱憐惜的為她輕拭淚水。「只是萬萬沒想到妳的繼母竟然如此惡毒,還有燕兒——不過,她們都得到報應了。」
「燕兒呢?她現在人在哪里?」雖然燕兒差點害死她,但她不怪燕兒,相反地,她很同情燕兒。
「我已經將她送進療養院,妳放心,她會得到妥善的照顧。」
「謝謝你。」
「不用謝我,這也是我應該做的,畢竟一切也是因我而起。」他感慨地說。
「燕兒她真的很愛你,如果不是我——」
「即使沒有妳,我也不會娶她為妻的。」他在她額頭上輕輕的一吻,「妳好好的睡一覺,什麼都別想,嗯。」
「我睡不著。我已經沒事了,我想要回家。」醫院的藥水味令她渾身不對勁。
「好,那我們回家,不過妳得告訴我妳想回哪一個家,妳的?還是我的?」他明知故問。
「你的行了吧?」她嬌羞地偎入他的懷中,在他沉沉的心跳聲中獲得盼望已久的寧靜,一切似乎雨過天青了。她心滿意足地靜靜想著。
海寧兒滿心歡喜的研究食譜,她打算今天晚上給褚凱一個驚喜。
她決定當個稱職的家庭主婦,所以她向陳小咪學習了好多道佳肴,她決定讓褚凱對她刮目相看。
自從他們之間的誤會厘清後,他們的感情日漸加大,尤其是褚凱,就像個黏人的小孩,幾乎一刻也離不開她。
「叮當!」門鈴響了。
八成又是花店送花來了。
每天褚凱上班後就會要花店送一束花給她,還會附帶一張寫滿甜言蜜語的小卡片,讓她覺得被寵愛。
打開門,竟然是面容沮喪的戴維,她還聞到他身上有濃濃的酒味,這令她難以置信。
戴維不是個喜歡喝酒的人,就算平時有交際應酬,他也很少喝,況且現在又是大白天,他更沒理由喝酒。
自從她和褚凱復合後,她有好些日子沒和戴維見面,不是她見色忘友,而是褚凱醋勁太大,加上他一直不明白她和戴維之間的友誼,而她也顧及戴維的顏面,沒把戴維是同性戀的事實告知褚凱。
所以褚凱仍一直把戴維當成情敵。
看著戴維心事重重的模樣,她了解必定有很嚴重的事發生了,她決定先請他入內再詳談。
她為他煮了一杯香濃的茶給他解酒。
「謝謝妳,寧兒,我就知道找妳是對的。」他喝了口茶,臉色仍十分凝重。
「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你的父母仍無法諒解你?」據她所知,林氏夫婦為了她隱瞞身份大發雷霆,她真怕自已是愈幫愈忙。
「不,我還真應該感謝妳,我爸媽一直以為我受了妳的欺騙,他們現在反而不逼我結婚,還極力的安慰我。」
海寧兒吁了口長氣,「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你父母不再逼你結婚,那你應該覺得高興,為何愁容滿面?是不是公司又出了問題?」
「不是公司,是我自已——」戴維苦惱的用手爬爬頭發。
「你怎麼了?」她有些心驚膽跳,莫非——
「我沒有得艾滋病。」他鄭重的聲明。
「那你怎麼了?」她不明白為何他會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和亞倫吹了!」原來是失戀。
安慰一個失戀的人是相當不容易的事,何況戴維的情況又是如此特殊。
海寧兒正絞盡腦汁想用比較適當的言語來安慰他,不料,他卻投給她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
「分手是由我提出的,因為我發現我竟然無法再和亞倫在一起了。」
「為什麼?」她真的感到意外,戴維和亞倫一直十分相愛,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他有如此的念頭?
「我自己也無法理解,每一次和亞倫在做完那件事後,我會覺得自己很齷齪,然後會想起小咪曾罵過我的一句話。」
「什麼話?」
「我是變態。」戴維說著,肩膀往兩旁一垂,像是被打敗的公雞。
「戴維,你別把咪咪的話掛記在心里,你知道咪咪總是口無遮攔,她有嘴無心,她——」
「寧兒,妳別緊張,我沒有怪她的意思,我只是矛盾。」他苦笑的安慰她。
「矛盾?」而她則是一頭霧水。
「我發現自己的腦海中竟無時無刻浮現小咪的倩影和她的一顰一笑,我無法解釋這是什麼原因,亞倫說我變心、移情別戀,這是真的嗎?我怎麼可能和亞倫相戀了這麼多年後,竟然會去喜歡一個女孩子?更可笑的是對像還是陳小咪。」他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
「這是很正常的,一點也不可笑。」海寧兒不以為然的糾正他。「其實我早看出你和咪咪之間因摩擦產生的火花,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你此時正好是這句話的最佳寫照。」
「妳是說我真的喜歡上那個小恰貓?」
「如果你跟她相處久了,你會發現她其實是只溫馴的小貓。」
「可是,我還是無法相信我會喜歡女人。」他心里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但你也不排斥女人,就像我,你不是和我相處得很好?」
「妳不同,我把妳當妹妹看,可是小咪——」
「為什麼不肯面對現實?」她真希望手上有根大榔頭可以重重敲他一棒,讓他完全清醒。
「我會回去仔細想想,不過跟妳談過之後,我突然有豁然開朗的感覺。」他感激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