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林怡芝沒想到她口氣會這麼沖,雖然明白她是在乎她們之間的友誼。「柔兒又沒責怪我們,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
「你看看她那副‘死樣子’!」沈馥其實也不願如此,可是有話不說就如鯁在喉,她不吐不快。「你對我們有什麼不滿或是意見,你可以說啊!甚至罵我們啊!」
「我沒有,真的沒有!」她按著自己快爆炸的太陽穴。「我只是很煩,很煩很煩,真的很煩。」她一連串的煩,教人听了感同身受。
「你煩什麼?你說出來,把我們當成好朋友就說出來,否則一直憋在心里頭,你會生病的。」沈馥激著她。
「柔兒,說出來,我們可以幫你一塊解決的。」林怡芝也鼓勵她。
「我說不出口,因為我自己不會形容。」她也十分痛苦。「我仿拂真如你們所說生病了,我睡不好、吃不下、頭昏沉沉的,渾身像少了根筋,甚至——」
「甚至想嘔吐!」林怡芝替她說完。
「怡芝,你——怎麼知道?」
「別管這個,你的‘好朋友’是不是遲了?」她問得一針見血。
如雷轟頂,陳柔兒跌坐在椅子上。
她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柔兒,你說話呀!」
「沒……有!很正常。」她還在做掙扎。
一定是情緒影響了,一定是這樣。她拼命安慰自己。
林怡芝和沈馥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卻不想點破。
「如果是這樣,你還是去讓醫生檢查一下比較妥當。」
「對對對!怡芝說得對,還是去給醫生檢查一下比較安心。」
懊死!懊死!她對沈馥和林怡芝的話充耳不聞,一味地在心里咒罵著自己。
但是仍于事無補,不是嗎?
☆☆☆
邵飛抱著女兒,雖然他天天都抱得到她,可是當她要離開他懷中時,他內心那股失落感卻一次比一次還濃。
他每天來PUB,但陳柔兒卻對他視而不見似的,見到她日漸消瘦的身子,他也只能把焦急放在心中。
「對不起,又來拆散你們父女了。」沈馥走過來,這是每天她要來帶走諒諒必說的話。
「大媽咪,我想再讓爸爸抱一會兒嘛!」她撒著嬌,雙手仍舍不得離開邵飛的頸子。
「諒諒,拜托好不好?」沈馥苦著一張臉,惹得諒諒咯咯笑。
「諒諒乖,听大媽咪的話,你不是答應過爸爸要當個乖孩子,不惹媽媽生氣嗎?」邵飛模著她的頭慈愛的說。
「我很乖,也不惹媽媽生氣,那為什麼爸爸還不接我們到你那兒去住?我們班上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住在一起,我喜歡住在一起,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嘛?」她的唇扁了扁,十分委屈狀,看得邵飛好不心疼。
「會的!我們會住在一起。」他很有把握的口氣,令沈馥為他翹起大拇指。
沈馥將諒諒帶走,邵飛的心情更加低落,林怡芝帶著微笑坐到他的對面椅子上。
「情況好一點了嗎?」
「你說呢?」他無奈的把杯中的酒一仰而盡。
「少喝一點,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謝謝。」他真的很感激林怡芝和沈馥不時的關心和支持。
「你有沒發覺柔兒有什麼不對?我是指——」
「柔兒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他的心幾乎跳到喉嚨。
「呃,不是……是,唉!怎麼說才好?!」林怡芝的無措表情讓邵飛更加焦慮。
「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建議你多加關心一下柔兒。」
「怡芝,到底什麼事,難道不能直截了當的說嗎?」
「這目前也只是我的揣測,在沒有確定前我不敢亂說。」
「到底是什麼事?」
「我懷疑柔兒她——她懷孕了。」
邵飛興奮得差點打翻桌上的酒。
「自從上次的事之後,柔兒就不再把心里的話告訴我們了,如果她真的懷孕,也不可能讓我們知道,所以——」林怡芝見到陳柔兒走向演奏台,連忙抿抿唇壓低聲說︰「我話就說到這兒,你自己看著辦吧!」
邵飛簡直要雀躍三尺了。
孩子!這個孩子可能是他和柔兒之間關系的轉機,如果真如林怡芝所說的,他真應該膜拜上天的慈悲了!
☆☆☆
陳柔兒看著婦產科醫生開開合合的嘴巴,左一句恭喜右一句叮嚀,只覺得想大笑,然後再痛哭一場。
上天到底是怎麼和她開這個玩笑的?在這個節骨眼上竟讓她孕育著邵飛的孩子!太可笑、太可悲、太可恨了!
她不能要這個孩子!她自己警告自己。
終于她像下定了決心似的,鼓足勇氣提出墮胎要求。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醫生推推金框的眼鏡,一臉迷惑,「這種事必須要慎重考慮,我還是建議你回去想個兩、三天,如果到時候你還是這麼決定,我再介紹專門醫生給你,但是我必須把話說在前頭,做這種手術有時也需要靠運氣,有不少女孩子為了它甚至喪失了性命或導致不孕癥,總之還是考慮清楚得好。」
「不會考慮了,我決定好了。」她不能因害怕而動搖意志。
醫生搖搖頭,決定還是勸勸她,這是一個婦產科醫生該具備的道德。
「今天我是不會贊同你的決定的,反正你才剛懷孕,回去想個兩、三天還是不遲的,如果你回去之後仍執意如此決定,你再來找我,到時候我不會再勸你的。」
陳柔兒看出醫生的好意,點點頭走出醫院。
也許再讓他留在肚子里幾天也是對的,畢竟他是她體內的一塊肉,雖然並未成形,可是他也有要求生存下來的權利,若不是在這節骨眼上,她會很高興有了他。
原諒我,寶寶!她按著小骯痛心的懺悔。
也許是情緒過于激動,加上白花花的艷陽,還有路邊賣蔥油餅小攤上傳來的油味,令她的胃又翻騰起來,甚至不斷的干嘔,讓她覺得自己仿佛快窒息似的。
這就是害喜嗎?瞧她真沒資格當母親,前些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吃壞了肚子,生了病,可是也怪不了她,她懷有諒諒的時候什麼癥狀也沒有,就因如此,一直到醫生宣布,她才知道自己竟有了身孕。
那次對她而言是悲慘不想再回想的記憶,卻沒想到五年後她竟又重蹈覆轍。
想至此,她又氣又怕,對著自己的小骯忿忿捶了而下,但又愧疚得淚水盈眶。
忽然,一條手帕遞了過來,她猛地睜大雙眼,赫然發現邵飛竟站在她面前。
其實邵飛已跟在她身後很久了,從她出門一直到婦產科,他幾乎都守著她。
「哼!」她將他的手打掉,一古腦的怒氣無法壓抑地沖了上來。
從剛才她步出醫院的表情,還有她嘔吐的狀況,加上她對著小骯捶打的動作,已經明白地告訴邵飛事實的真相。
但他不敢打草驚蛇,免得又傷害了她。
現在的她是脆弱而憤怒的。
「你杵在這兒作什麼?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我不會上當的!」
孕婦的脾氣都不好,所以邵飛十分能體諒。
「這里太陽大,我的車子就停在前頭,有什麼事我們上車再說。」他很怕她會暈了過去,她蒼白的臉色幾乎絞緊了他的五髒六腑。
「要坐車我會自己叫,不用你管!」她說著就要越過他往前走,不料邵飛手臂一橫,擋住她的去路。
「柔兒,難道你一定要這麼仇視我?法官就算要判一個人死刑,也得給他上訴的機會,而你竟能如此狠心。」要不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他會將她硬拖也要拖到車上去。
「狠心?我懷疑你的字典里沒有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