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怕死,更不怕失去清白,可是想到貝勒爺知道臣妾受到那樣的侮辱,他會自責得痛不欲生;而要是臣妾當時明知逃不過就自我了斷,那麼當貝勒爺見到臣妾的尸首時,他會崩潰發狂……臣妾無法選擇是要他崩潰發狂,還是痛不欲生。」
「你……那麼你就索性殺了塔斯哈?」太皇太後還是頭一回被堵得無話可說,倒有些明白了伊爾猛罕為什麼會對她如此迷戀痴心了,因為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他,又有哪個男人不會對她掏心掏肺。
她舌忝了舌忝滴水未沾的唇瓣,毫無畏懼地說︰「臣妾只是想保護自己,而那人還是不肯停手,如果太皇太後認為臣妾有錯,臣妾願意一死。」
能說她有錯嗎?
太皇太後只能瞪著她看,那個錯字就是說不出口。
「原來你就是這麼伶牙俐齒,所以才能說動伊爾猛罕,讓他怎麼也不肯接受指婚,迎娶烏日娜為福晉。」
「臣妾不敢。」芮雪伏首說道。
「剛剛說出那些話,可證明你膽子大得很,還有什麼不敢的?」太皇太後用掀杯蓋啜口茶的動作來掩飾自己多少也動搖了。
芮雪咽了口唾沫,喉嚨干得難受。「太皇太後想听真話?」
「當然是要听真話了。」
「臣妾明白滿蒙聯姻有多重要,為了大清、為了皇上,貝勒爺都不該抗旨,臣妾也不能反對,可是……」說到這里,她深吸了口氣後,振振有詞地說︰「這個婚姻就得在這樣勉為其難、痛苦不堪的情況下結合,將來烏日娜格格心里何嘗好受,只要是女子便會妒、會恨,更不用說還要過上數十年,這對滿蒙之間的和諧共處能有多大幫助?」
听完,太皇太後揚聲低斥︰「你這全是狡辯!你又怎能斷定伊爾猛罕不會愛上烏日娜?」
她斂下羽睫,像在笑也像在嘆氣。「太皇太後可以說是看著貝勒爺長大,便知他那人太重感情了,又死心眼,一旦認定了就再也不會改變,就像是恨一個人,不打開心里的結,還真的會恨上一輩子。」
太皇太後一怔,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有感而發地說︰「是啊,他的確就是這樣的拗脾氣,所以才會在外頭跪了一夜也不肯走。」
「貝勒爺……在外頭跪了一夜?」芮雪眼中倏地浮出淚光,臉上的平靜再也不見了。「這麼冷的天……」
「還下著雪呢!」太皇太後補了一句。
芮雪又著急又擔心,猛磕著頭。「一切都是臣妾的錯,不關貝勒爺的事,求太皇太後開恩……」
「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連你也說是你的錯,你們倒真會替對方著想。」這會兒好像拆散人家姻緣的壞人變成自己了。
見她還猛磕著頭,磕到額頭都紅了,這兩人根本就是在以命相搏,只希望能跟對方長廂廝守,太皇太後實在是被這樣的決心和毅力給打敗了。
「你可以跪安了。」
太皇太後心里盤算著,能這麼把她殺了嗎?殺了她,伊爾猛罕活得下去嗎?如此皇上可就真的會失去一個最依賴的心月復,不如就放他們一馬,將來他們還會感謝她,記著這份恩情,對皇上也就更加忠誠千百倍,想想也是利多于弊。
至於穆都哩那兒,自己的兒子竟敢干出那種丑事來,簡直是膽大包天,原本就該死。
聞言,芮雪不解地看著太皇太後,倒是一旁的璇雅格格淺笑著開口說——
「太皇太後原諒你,讓你回去了,還不快謝恩?」
她這才相信沒有誤解太皇太後的意思,顫聲說︰「謝太皇太後恩典……謝太皇太後恩典……」連磕了幾個頭,芮雪爬起來,轉身往外跑。
「真是一點規矩也不懂,回頭得讓伊爾猛罕好好地教教。」太皇太後先是傻眼,然後嘀咕兩句。「這麼痴心多情做啥?累著了自己,也累著了一竿子的人。」
璇雅格格輕笑。「可也因為這痴心多情,連太皇太後都被感動了。」
「哼!折騰了一晚,我得歇著去了。」她可不會承認。
***獨家制作***bbs.***
「伊爾猛罕,你給我起來!」
毓謹撐著油紙傘,幫跪了一晚的男人擋雪,只見他都快凍成冰柱了,可是死拖活拉的,就是拿他沒轍。
「你們要愛就愛,可是命都沒了,又有啥意義?萬一太皇太後真想要你那福晉的命,我會拚命幫你保住她,你給我起來!」
旁人是不會懂的……他無法承受那萬一,說他窩囊沒出息也好,可是一旦失去了心,活著也只是行尸走肉。
他只想跟所愛的女人白首到老,為什麼這麼困難?為什麼得經過這麼多椎心刺骨的痛?若這是考驗,也該夠了,該結束了。
「可惡!」毓謹解上的披風圍在他身上。「哈勒瑪又不在這兒,否則讓他扛你回去。」
就在這當口,身後傳來有人踩在雪地上發出的細碎聲響。
「貝勒爺……」芮雪一路上不敢停下來喘氣,直到見到跪在地上,暖帽、披風上全覆著雪,連睫毛上都灑了雪花,唇色也同樣慘白的男人,她再也克制不住地撲跪下來,兩手緊緊地抱住他,再也沒有人可以分開他們。
「伊爾猛罕……你這傻子……」芮雪拚命地用小手撫熱他的臉孔,用唇親吻著他的,想讓他暖和起來。「太皇太後不生氣了……她原諒咱們了……可以回家了……」
「芮雪?」身體漸漸恢復了一點溫度,瞳孔的焦距跟著對準,望進她淚水汪汪的烏眸中,他牙齒打顫地問。「你……真的是你?」
她淚流滿面,但試著用輕松的口吻說︰「雖然我這會臉上又青又紅又腫的,你可能看不出來,不過真的是我,是那個絕頂聰明,又喜歡狡辯,讓你哭笑不得的丫頭……你是不是很冷?」
「不……不冷……」伊爾猛罕抬起雙臂,他的心跳回來了,他的呼吸正常了,身體里的血液開始流動了。「我抱著你……一點都不冷……」
「咱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她滿足地輕喟。
「再也……不用分開……」伊爾猛罕將臉埋在她頸窩,也閉上眼,整個人放松,意志也潰散了。
當他們倒在雪地中,還緊緊地擁著對方不放。
「你們……你們不要兩個都暈了……快傳太醫……來人……」毓謹高聲嚷叫,動手想扒開他們,還費了好一番功夫。
很快地,皇帝也得到消息,放心之余,也囑咐太醫非把兩人治好不可。
半個月後,在大殿上宣讀穆都哩的種種罪證,因情節重大,罪不可赦,判處斬立決,家產查抄充公。
穆都哩听完之後當場舊疾發作,熬不到兩個時辰便病筆,其他女眷全入辛者庫,黨羽一並鏟除,三位顧命大臣解決了一個。
尾聲
一年後——
「貝勒爺回府!」
伊爾猛罕才從宮里回來,因為和哈勒瑪他們另有重要的事要密商,打算換下袍褂便要再出門。
「伊爾猛罕——」听到他回府,芮雪臉蛋上堆滿了笑,急著來跟他說件事。「我正有好消息要跟你說。」
「站住!」見她用跑的,讓他捏了把冷汗。
她馬上不敢動。「怎麼了?」
才這麼問,後頭有兩個婢女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
「誰準你用跑的?還有連走路也不行,你給我回房躺著。」伊爾猛罕快步上前,嚴厲地瞪著婢女罵道︰「你們是怎麼伺候福晉的?」
芮雪這才撫著尚未隆起的小骯,噗哧一笑。「其實也不用這麼緊張……呀!」說到這里,已經被他打橫抱起。「貝勒爺別又繃著臉了,只是肚子里有了娃兒,又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