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嗎?」她雙手接過。
他佯裝沉下臉。「你這是在質疑本貝勒?」
「那我就收下了,一定會好好保管它。」芮雪將它包覆在掌心中,心里明白這是多大的恩寵。
這是頭一回,被人這麼疼寵著。也許她的心里也渴望著有人這麼對待自己,只是知道不可能,也不會有,所以從來不做這樣的奢望。
芮雪更知道這也是在于對自己的信任,才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她,冷不防地,想到自己的身世,盡避慶親王根本不知道也不記得還有個女兒,王府里也沒有人會正式承認……
這事兒該跟他說嗎?
第三章
「他知道是我?」側福晉見她去了這麼久,還真擔心出了什麼事,等到芮雪回來,听完,不禁頹然地坐倒在椅上。「那是他最愛吃的,當然吃得出來……我是該高興才對,還是該難過?他這麼恨我,大概一輩子都無法改變了。」
芮雪靜靜地听著,沒有說話。
「那孩子打小看待事情就很認真,又死心眼,容不得別人犯一點錯。當年慶親王看上我的美貌,威脅我要是不當他的側福晉,就要對伊爾猛罕不利,我沒得選擇,因而被傳成是個愛慕虛榮的壞女人,親生兒子恨我入骨,不管我怎麼哀求、怎麼解釋,他都听不進去。後來他自己很爭氣,被太皇太後看上,我心里真的很高興,可是卻再也見不到了……」古人說的紅顏禍水就是像她這樣。
最終,她只能藉著親手做的白肉血腸,想盡辦法帶給自己唯一的兒子吃,身為一個母親,只希望讓他再吃一口,企盼有朝一日兒子能夠體諒她的苦衷,就算只有一丁點的可能,她也想試試看。
她捏著絹帕,苦笑著說︰「好了,別說這些,芮雪,沒嚇著你吧?我只顧著自己的私心,害得他把氣出在你身上。」
「奴婢沒事,側福晉都沒跟貝勒爺解釋嗎?」原來在貝勒爺心里,慶親王不只是政敵,更是奪走生母的仇人,這結只怕是難解了。
側福晉苦澀一笑。「那孩子的個性我太了解了,越是想解釋他就越不信,越是認為我在撒謊,想要推卸責任,他最受不了被人欺騙了。」
「那麼側福晉可以教奴婢怎麼做血腸嗎?希望能做出貝勒爺愛吃的口味,至少這樣他就願意吃下去了。」芮雪並不期望自己有多大的能力解開這對母子心中的死結,但至少能幫伊爾猛罕做點什麼,讓他稍稍得到慰藉。
「你想要學?」側福晉訝然地看著她。
「能做出側福晉才會做的口味,可是又不是側福晉做的,這樣貝勒爺就沒理由拒吃了,恨這種事也得要自個兒能想開、想通,急不得的。不過,見他老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真想幫幫他。」
這番話讓側福晉不禁看了她半晌,遲疑地問︰「你愛上他了?」
「呃……我……」芮雪羞窘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側福晉拉過她的小手,輕拍幾下,她可是把芮雪的女兒嬌態看在眼里。「我幾乎是看著你長大,這還是頭一回見你臉紅,如果你能去伺候伊爾猛罕,我也能放心,只不過別讓他知道你是王爺的親生女兒。」
芮雪唇畔的笑悄悄斂去了。
「他恨王爺,恨到骨子里去了,要是知道,只怕連你也一起恨下去。」側福晉再三囑咐。「明兒個我就開始教你怎麼做血腸。」
等到芮雪走出寢房,正要去打洗臉水,服侍主子就寢,在回廊下見到朝這兒走來的人正是慶親王,身後還跟著奴僕。她沒料到王爺會踏進這座院落,至少伺候側福晉這兩年多來都不曾有過,何況又听說最近多了幾位新寵,才會感到意外。
「王爺。」她恭謹地行禮。
身材已然臃腫,不再像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慶親王,瞟了跪下的丫頭,身旁的中年奴才先開口了——
「側福晉睡了嗎?快去通報一聲。」
「是。」她連忙起身。
「你是府里新來的丫頭?」慶親王打量了她幾眼,搓了搓肥滿的下巴。「以前沒見過,叫什麼名字?」
中年奴才狐假虎威地低喝︰「王爺在問話,還不快說?」
「奴婢叫……芮雪。」她頭垂得更低,總覺得被瞧得有些渾身發毛。
雖然同樣住在這座王府里,但是想見到王爺並不容易,好幾次都只是遠遠地瞧上一眼。因為是世襲的親王爵位,王爺可以過著揮霍的日子,除了一位嫡福晉和四位側福晉,小妾更是不計其數,不管是強迫還是自願,已經多到快把王府擠爆了,所以每天都上演爭寵的戲碼。
慶親王還是盯著她看,教她心頭惴惴不安。
「他怎麼來了?」在屋里的側福晉听見了,心頭涌起無比的厭惡和憎恨,巴不得這輩子都不必見到這個男人,接著听到芮雪的聲音,心頭暗驚,連忙開門出來,見到外頭的情況,下意識地支開芮雪,隱約感到不安。
「今晚不必伺候了,你下去吧。」側福晉心想只要讓他失去興致,自然會去其他院落,別想再踫她一根汗毛,最好能被趕出府去,正好稱了自己的意。
芮雪不敢停留,急急地走了。
夜里和其他丫頭睡在同個房間,听著她們的打呼聲,她翻了個身,將令牌按在心口的肌膚上,熨到發燙,仿彿正被伊爾猛罕擁在懷里,那麼熾熱,全身像要融化似的……
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勇敢,面對各種責備懲罰也不怕,努力地活到現在,可是她騙不了自己,真的好想知道被人疼寵、被人呵護的滋味,不用再這麼膽顫心驚地過日子,不用再想著該怎麼應付那些蠻橫不講理的主子,想要有人可以依靠。真的好希望有人可以跟她說「不用怕、有我在」……
可是,她不能瞞他,他該知道事實,她是慶親王的女兒……
芮雪告訴自己,等下次再見到伊爾猛罕,就得告訴他。
才這麼想著,又過了兩天,慶親王府就跟往常一樣,奴才們忙著伺候各房的主子,芮雪端著早膳從小廚房出來,就被人叫住。
「等一等!」
她回頭一看。「是在叫我嗎?」
「你叫芮雪對不對?」中年奴才用細細的眼縫瞧著她。「王爺要你過去,現在就跟我走。」
听了,芮雪不禁怔愕。「那我去跟側福晉說一聲——」
「不必了,現在就走。還杵在那兒做啥?」那人狐假虎威地催促。
「喔。」她不得不跟上。
苞著中年奴才來到王爺居住的院落,然後跟著進了寢房,她頓時起了戒心,想到慶親王看著自己的眼神,後悔著不該就這麼來了。
「回王爺,人已經到了。」
慶親王笑著擺了擺手,要他退下,等房門關上,就再也肆無忌憚了。
「過來!」
「王爺找奴婢有何吩咐?」她定在原地不動。
「當然是有吩咐了。」慶親王越走越近了,眼底的色欲更是清楚可見。「以後你就待在這兒伺候本王就好了,本王會好好的疼你……」
芮雪臉色比紙還白,往後退到房門邊。「奴婢是伺候側福晉的丫頭,得先問過才行……」真是太離譜太荒謬了,他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難不成她還敢對本王說個不字?」他笑得婬欲邪惡,一把抓住芮雪的手腕,就是要用權勢身分來逼她就範,自個兒府里的丫頭,就是他的財產,諒她也不敢反抗。「當個小妾總比當丫頭來得好,只要你順從本王,將來有的是榮華富貴。」
這就是當年額娘的遭遇嗎?
這人就是她的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