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聞言,頻頻搖頭。帝國鐵壁,卻也有這種危機,這個國家還有救嗎?
他突有一股避世的念頭,遠遠離開京城,不見這片虛偽的繁華,心里也許能好過一些。
如果他沒有對沈晶晶承諾過,要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的話,現在的他肯定隱遁山林去也。
可他說了,為了不讓沈晶晶失望,他只能繼續忍時地等待下去。
歲月匆匆,不知不覺,又過三年,新科狀元都出現了,他這個舊狀元還在等候派發職務。
至此,大家都看出來,皇上在打壓他,可能他這輩子就這麼過了,永遠也等不到被重用的那一天。
于是,邀請他的文會漸漸少了,堂堂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就在歲月中,慢慢被人們淡忘,直到那一天—
江州水患已經鬧了有半年之久,其間,皇上陸續派了三人南下販災,但災情依然失控,整個江州仿佛陷入地獄一般,易子而食的慘劇頻傳。
包令皇上憤怒的是,災民居然沖出了江州,逐漸往京城而來,數以萬計的災民不是一般州縣能接受的,不少州縣只能緊閉城門,任災民在城外俄死,也不敢放他們進來,危害本地百姓。
這些官員心里只想到今年的考核,萬一應付災民失利,反而在自己的政績上添一筆灰,所以寧可見死不救,也不願伸出援手。
大量的災民死去,又處理失當,因此瘟疫悄悄發生了,並有不斷蔓延的趨勢。
可京城卻不能拒災民而不顧,否則天下百姓會怎麼想,他們還會認可當今聖上嗎?
為了坐穩帝位,皇上不得不擺出一副仁善親和的樣子,下令官府安置災民,可只有老天才知道,當皇上偶然看見那些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災民時,心里是多麼地厭惡這些該死的家伙破壞了京城的繁華盛景。
然後,某些再也活不下去的災民拿起柴刀、鋤頭,開始做走無本買賣時,整個國家便徹底亂了。
接著,第一支起義軍成形了,朝廷卻不知派何人領軍去平叛,因為半年前,莊元帥一家已因功高震主而被皇上使計迫走,一家人避難海外了。
如今朝廷的軍權把持在內宦手中,可這些太監會領兵打仗嗎?他們唯一會的應該是勾心斗角吧!
皇上對這般失控的情況完全無計可施,直到那日,戶部尚書偶然提起,前狀元徐青與莊家交好,曾閱遍莊家藏書,或許懂得兵事,不若傳他上殿,授他欽差之職,命他南下江州,一方面賑災、一方面平亂。
至此,徐青的仕途終于出現一線曙光。
對于江州的亂象,徐青雖身在京城,卻始終關注著。
他一直覺得很奇怪,皇上明明派人賑災了,攜帶下去的米糧、金銀別說救助江州一處,即便應付三個江州一季所需,也該足夠了,為何災民還會暴動?
而且,那些奉命南下的欽差,每個都是高高興興地出門,卻沒有一個安然返京的,連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未免太詭異了。
欽差一行,運送物資的民夫加上護衛可有一、兩百人呢,難道還會蒸發了不成?
因此,他接了任務後,決定不用朝廷的護衛,傳書給越秋雨,請她著幫中人手進京,一方面保護他,另一方面則幫忙衛護賑災物品。
越秋雨婚後,依然保持著她天仙般的外貌、河東獅的本性,接到他的信件後,親自帶了大批人手上京幫他。
她的夫君也同行,臉上卻有黑青,據說是為了學好武功弄的。
徐青表示明白,這年頭練武不易,想學好功夫之前,一定要先被揍得鼻青臉腫。
但看對方練了這麼些日子,還是腳步虛浮,渾不似當年的凌端,雖然常被打得吐血,起碼功夫真的有進步,這一位嘛……
徐青深深懷疑,越秋雨根本是唬弄他,不曾真正教導他武藝。
不過人家夫妻過得開心就好,是真習武還是耍花槍?他這個外人就不多嘴了。
越秋雨一到,徐青便與她商量,救災如救火,不如立刻啟程南下,避免江州百姓遭受更多苦難。
越秋雨一路前來,眼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心里也不好受,便同意了他的提議,一行人領了救災物資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江州。
這一路,劫匪、強盜無數,多是災民無法生存,不得不落草為寇。
對于這樣的人,徐青多是安撫為主,並持天子劍,著令當地官府妥善安置,凡有不從者,無論官職大小,一律先斬後奏。
因此他一路南行,可謂血流滾滾,那些貪官污吏不知死了多少,也為徐青博得一個「鐵血欽差」的封號。
不過他這一開殺戒也有好處,那些貪官名下的田產無數,他們一死,田畝正好重新劃分,無數貧無立錐之地的百姓因而得了好處,紛紛替他立長生牌位祭拜。
可當他們越靠近江州,盜匪卻越猖撅,更有名為起義軍者,前來搶奪賑災物資,這些人個個身手了得,更配有軍式弓弩、甲冑,若非越秋雨一行人手底下藝業過人,徐青只怕已成枯骨一堆。
他開始察覺,江州的情況除了天災之外,大部分應該是人為推動,才導致情況惡化至此。
只是不知這幕後主使究竟為何人,竟有本事弄來許多軍械資助那些盜匪、起義軍,使得江州災情一發不可收拾。
同時,他也暗自慶幸,自己沒有依靠朝廷護衛,反而向越秋雨求援,這才保住了物資和他的小命。
這事說來卻是諷剎,朝廷軍備自莊元帥一家離去後,已敗壞若斯,別說與外敵交兵了,連普通盜匪都打不過,這個國家……唉,根柢已經爛了。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于抵達江州。因為徐青「鐵血欽差」的殺名太盛,江州大小闢員出城十里,列隊迎接。
徐青看著這等豪華陣仗,整個人氣到無力。江州局勢已惡化至此,這些為人父母官者,怎還有心情想著巴結上官,不去救助受困災民?
越秋雨私下告訴他,若非看在他的面子上,民不與官斗,她早就砍了這群的官,即便事後要背一個殺官罪名、流亡江瑚,她也認了。
徐青也不好意思跟她說,他更想殺光這群禍害百姓的蛀蟲,不過,他現在終究是官身,要殺人也得于法有據,不能妄動干戈,因此他只能板著臉,隨一眾官吏進城。
然後,他看到了非常詭譎的一幕——江州城內,人聲鼎沸,商貿繁華,哪里有半點受災的景象?
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都說江州已民不聊生,江州附近各州縣也被無數災民擠滿,這一路行來,更是盜匪、義軍無數……但是,傳說受災最嚴重的江州居然一片歌舞升平,到底哪里搞錯了?
「這都是王爺的功勞,王爺心憐百姓,不惜金銀,自其他州縣買入大量米糧,免費施粥、贈衣,方使得城內百姓能安居樂業,不致流離失所。」江州府尊上前稟告道。
王爺?是指今聖胞弟江州王嗎?倘若他已將百姓安置妥當,那他們一路行來,所見所聞又是怎麼一回事?
徐青嗅到了濃厚的陰謀氣息。
「大人,王爺今晚在王府設宴為大人接風洗塵,不知大人——」
「行了,本官亦是江州出身,對此地頗為了解,今晚我會準時赴宴的。」徐青實在沒興趣應付這些貪婪官僚,不待府尊說完,便揮手打斷他的話。「現本官疲累,諸位散去吧!本官欲先至驛館休息了。」
愛尊訕訕地閉上了嘴,總算見識到這位「鐵血欽差」的難纏了,但只要他今晚進了王府……哼,哪怕他是孫悟空,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屆時,定要王爺好好教訓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