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他真的好想她,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可愛的姑娘了。
他不會再愛別的女人,不論這個女人是女皇、是乞丐,都一樣。
「唔!」突然,她俯身,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得像要咬掉他一塊肉,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跟朕在一起的時候,不許一心二用。」她可以容許他的心里有別人,但絕不接受他們在行人倫大事時,他將她想成另一名女子,這是對女人最大的侮辱。
「陛下做得到嗎?」他淡諷,唇角的笑邪氣得令人心里發顫。
就算她心里早已有人,仍不得不承認,要論當年京師三大美男子,長得最好的還是龍天宙。
他的俊美像光、也像罌粟,讓人情不自禁受吸引,從此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如果不是她出身皇家,見慣了美人,她必定會愛上他。
可惜,她在深宮里見多了美麗的花,越是漂亮、越是有毒,所以她反而喜歡那宛若清泉、勁拔如風中綠竹的翰林學士文若蘭。
她深深地看著身下男子。「你差他太遠了……尤其是一雙眼,他是最清澈的寒潭冷泉,你卻是最陰暗的黑夜,教朕如何不想他?」
他唇邊的嘲諷收起,露出是深濃郁的悲傷與無盡思念。
「平安心善,在她眼里,這世上沒有壞人,沒有壞事……明明她的身子那麼糟,每天都在病痛中受苦,為什麼她還能如此樂觀慈悲?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龍天宙,要我忘記她,至死都不可能。」
「你——」該嫉妒嗎?她是女皇,天上地下,獨一無二、最尊貴的人物,他卻拿她來跟一個死人相比……
憤怒像烈火,差點燒得她失去理智。
但他眼里的思念與濃情卻似一盆冷水,澆得她心涼。
原來這個心性狠毒的男人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可惜不是對她……
不!就算他有朝一日改變了心性,愛上了她,那又如何?
她的心里永遠只會有那一汪清泉,不會有這一朵毒花。
「你愛想誰是你的事,但朕警告你,頂多半年,朕再不能受孕,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她不信世上無人才,了不起她再開科取試,總能找到優秀之人,再延皇室血脈。
第1章(2)
他笑了,輕佻又狂妄。「若有這麼一天,我會感激你的,我的女皇陛下。」
從平安死亡的那一刻起,生命于他早已無半點意義,他之所以沒有主動尋死,不過是因為幼年時與平安一句戲言,她說︰希望哥哥、姊姊都能活得好老好老,活到頭發白白、牙齒掉光光,依然每一天在一起,快快樂樂、開開心心。
那時他應允了她,所以他不會了結自己,但若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感激不盡。
「我不只會殺了你,你的弟、妹一個也別想逃。」明明他們正做著最親密的行為,但心卻像隔了十萬八千里那樣遙遠。
「你說的若是天洪和天荒……」他又笑了,這回卻是帶著淡淡的溫情,彷佛初春時,微風帶來天地間第一抹生機。「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說過,平安生,我們生,平安死,我們也絕不獨活,所以在龍家的祖墳里,不只有義父、義母的棺木,更有平安和我們四人的位置。若非大哥放下斷龍石,早在數年前我們就進祖墳內,陪平安一起過黃泉、進地府,永不分離了。」
「你不是說過你答應龍平安不會自殺,那麼殉葬又算什麼?」
「我們當然不會自殺,只是以身相殉,陪平安走一趟黃泉,以免她孤身一人上路,寂寞無依、受人欺負。」
「莫名其妙。」他的話前後矛盾,根本是瘋子才說得出口的話。
「你自幼錦衣玉食、備受寵愛,當然不能理解一個小乞丐突然從人見人嫌,變成龍府的少爺小姐,有衣穿、有東西吃,可以讀書習武……那種天差地別的生活。如果說,遺棄我們的爹娘給了我們這副身軀已屬重恩,那麼平安就是給了我們另一條命,讓我們可以抬頭挺胸,好好生活的偉大人物,她也是唯一可以令我們為其舍命亦在所不惜的人物。」
「若你以為深宮內苑的日子只有快樂,沒有痛苦,我只能說你很愚蠢。」沒有誰的日子是一帆風順,公主跟乞丐各有不同的苦,只看彼此能不能互相了解。
他沉默了下,想象若是自己生為先帝的子女會是怎生光景?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他知道那絕不能用「快樂」二字形容。
「你是對的。」所以他們都沒有錯,唯一錯的是——他們在錯誤的時間相遇、結合,然後造就了更多的錯誤。
她瞬間怔住,沒料到他會這麼坦率地認錯。至少,她從前遇過的男子在她面前低頭,只是畏懼她的身份,心里卻是不以為然的。
只有文若蘭例外,所以她才對他特別上心。
但龍天宙,這個不怕死也不怕她的男人,他為什麼能低頭低得這樣干脆?
「你終于也懂得剛過易折的道理,想對朕屈服了?」
這回換他疑惑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何來屈服之說?」
明明他生得一副妖魅邪氣、俊美無瑕的面容,但為何說起這些話來,卻是如此地正氣凜然……她彷佛看見當年那個明如鏡、清如水的文若蘭。
不!人間謫仙只會有一個,回想昔日龍天宙利用她對付白雲妖道的手段,這個男人絕對稱不上光明正大,所以他現在的正氣一定也是裝出來的。
她被騙過一次,嘗盡苦頭,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了。
「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迷惑朕,那你大錯特錯了,朕身為一國之君,凡事以國為重,絕不會受私情影響。」所以就算她愛慘了文若蘭,至今仍對他念念難忘,但當年一發現文家勢力已遍布朝堂內外,便毅然斷情斬緣,派人追殺他,而後雖告失敗,但好歹將文家勢力鏟除殆盡。
她是絕不容許有人危害封家江山,因此如今就算文若蘭再想登高一呼,也不可能再發生黃袍加身的事了。
龍天宙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嘲諷的笑再度溢上唇角。
「你比我可憐,你連自己愛的人都不相信,這世上你還能相信誰呢?」
「為君為皇,本就不該偏听偏信,才顯公允,我若放任私情控制理智,才是國之不幸。」
「但多疑就是國之大幸了嗎?」他冷哼。「你說你喜歡文若蘭,你說他是世間唯一一道清泉,你說他是難得表里如一的君子……如果他真這麼好,你又怎會疑他心情不軌而痛下殺手?」
「他當然是君子,只是世間何人抗拒得了天子寶座?就算他有心秉持公正,他身邊的人呢?難保不會有小人煽動他,令他鑄下滔天大錯。」
「九五至尊嗎?哈哈哈——」他狂笑。「孤家寡人有什麼好做的?別把每個人都想作你自己,世上寧做閑雲,不入廟堂的人多得是。」
她又想起受他煽動,與白雲妖道合作逼宮卻害死父皇的事了。
「當年若非你一意誤導朕,說只有收買親近先皇之人,才能令毫無根基的朕一舉功成,那樁悲劇根本不會發生,你——你害得朕好苦……」話到最後,咬牙切齒。
「你若把定心頭,不貪不躁,就算我是天魔再世,又豈能鼓動你半分?」
「你的意思是這全是朕的錯?」
「你的野心讓你決定選一條最快速方便的路達成目的,現在你成功了,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歡喜做、甘願受。就像他,他說過,只要能殺白雲為平安報仇,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