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惜春——不簡單啊!
「我說兒子,救人是好事,可也不能亂救,你不曉得這世道,恩將仇報的人,已經快比滴水之思,涌泉相報者多了。」
「我怎麼知道……一開始看她嬌嬌弱弱,結果……」算了,反正他又輸了焦俏一場就是。
任十美無奈地嘆口長氣,過去他一直覺得自己完美,想不到遇見焦俏後,卻發現他只是自以為是,其實他根本不厲害,也不能干。
「這是你見識少,才會看走了眼,你啊……」難得有教訓兒子的機會,任父逮住了,就滔滔不絕了。
任十美也不回嘴,靜靜地听著老人家的經驗之談,以前他最沒耐心听爹嘮叨,今兒個卻覺得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爹爹白手起家,創立偌大家業,如今煙城中,提起任家的醫館,藥鋪,誰不豎起一根大拇指?
爹爹也是從失敗中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他怎麼與人談生意?怎麼識人之明?怎麼從跌倒中爬起……這些道理,樣樣都是寶寶。
任十美听著听著,不知不覺竟沉迷進去,心里隱隱驕傲,原來他有個很厲害的爹爹,不過處理家里那堆女人事情上的懦弱,那種經驗就不要學了。
任父講得口干,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冷水入月復,他突然從亢奮中清醒過來。
「唉……兒子啊,爹爹……我是……怎麼說呢?人啊!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嘮叨,這些事你愛听就听,不愛听便罷,可千萬別去跟你娘她們告狀啊!」否則家里那堆女人,一人轟他一句,就可以把他轟飛成渣了。
「爹,你說的話字字是理,我為何不听?」任十美很慶幸自己遇到了焦俏,及時一記當頭棒喝打醒了他,而且他還有一個良父可以教導他,從現在起,他會努力奮發,希望不遲。
「什麼?」任父被兒子的良好表現嚇呆了。
「我說,爹,以後你去進貨,跟人談生意,下鄉收租,我都要跟你去,順便你再多給我請幾個武師和先生吧!要有真材實料的,不是只會幾招花拳繡腿的。」
任父不只呆住,簡直要樂瘋了。任家九代單傳,他娶了七房妻妾,好不容易才生下唯一的兒子,卻給他的娘親,姐妹們寵得像個嬌滴滴的閨閣千金,他不知道為此愁白了多少頭發。
他多怕兒子一輩子就這樣了,那等他百年一到,雙腿一蹬,保證任家莊跟著一起沒落。
他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兒子會主動要求學習,他太激動,居然哭了。
「好好好,不管你想學什麼,只要是你提出的,爹一定滿足你。」
「那就謝謝爹啦,不過……」任十美納悶地看著老父。「你干麼哭啊?」
「我……我開心嘛……我」任父擦著眼淚,有點語無倫次。「不過……兒子,你怎麼突然想學習了?」
任十美臉色黯了下。「我跟焦俏打賭,已經輸了兩回,再不振作,難道要連輸一百回,輸到……」想到焦俏說的入贅,他不只臉色沉了,牙都咬起來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干如此有損體面的事?
可輸了不認帳,不是更丟臉嗎?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一贏回來。
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贏回來。
第3章(1)
歲月如梭,悠悠不經年。
四個春秋過去,任十美和焦俏都長成十八歲少年了,一個是俊美無儔,宛如月神臨世;一個是艷若薔薇,美麗又多刺。
這兩人已經成為煙城最亮眼的風景。
當然,還有他們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賭約——誰先贏一百場,對方便坐上大紅花轎,「嫁」入勝者家門。
煙城的男女老少都在賭,任十美和焦俏,到底誰會成為最後的勝者?
這股旋風不僅吸引了全城參加,即便是外地人,听見如此有趣的事情,也忍不住要湊上一腳。
于是,參與下注的人越來越多。初始,任十美連輸十場,他的賠率就筆直上升到了一百倍,也就是說,大家都看準了他要輸,誰賭他贏,萬一、不幸、倒楣地讓他走了狗屎運,成了勝利者,那賭他一兩銀子的人,可以得回百兩彩金。
而焦俏……沒辦法,這位大小姐實在太強悍了,大家對她都有十成十的信心,所以她的賠率只有小小的一比一。
焦俏為此而得意了好久。
任大公子出人意料地沒有太大的反應,每天照樣過他的日子,該讀書就讀書、該練武就練武,但他開始參與了任家的生意。
從第十一場比賽開始,打和的情況出現了,不得不說,這讓很多人吃了一驚。
而後隨著時光流逝,他們越來越常打和,一直賭到現在,任十美和焦俏的結果是六十比七十五,也就是說,在這近乎無止盡、啥都可以拿來比的題目里,任十美總共贏了六十場,而焦俏則勝得七十五回。
從表面來看,焦俏獲勝的機會是大勝于任十美的。
但在他們的比賽中,頭一年,都是焦俏贏,或者打和,任十美是以掛零的姿態一直持續到第三年,才漸漸扳回局面。
直到最近三個月,焦俏已經沒再贏過他了,至多是打和。
這說明了什麼?
任大公子一直在進步。當然,焦俏也沒有退步,相反地,在與任十美的比賽中,她始終努力向前,只不過,任十美的進步程度已經到達人神共憤的地步。
焦俏很不甘心,自己怎麼可能輸呢?
但她心里又有一絲甜,他好厲害,強悍到讓她有時面對他,心里會有那種砰砰亂跳的感受。
這個男人怎會這樣強?她發覺自己的目光越來越離不開他。
當然,她才不會告訴他,在他面前,她已經習慣擺高姿態了。
可好幾次午夜夢回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夢見了他。那時,他們不是針鋒相對,他會對她笑,對她說很溫柔、像蜜一樣甜的話語。
作了這種夢的第二天,她都會很高興,成天笑得合不攏嘴。
她沒有把這個小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任十美。
但她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晚入睡前,偷偷地默念他的名字十遍,期待他夜夜入夢來。
這種情況真奇怪,像入了魔似的。
可她卻深深地沉迷于這場莫名的、又讓人無比歡喜的游戲中。
今天,又輪到她出題了。她騎著馬,直奔任家莊。
任十美看見她,便是白眼一翻。
「你很慢耶!」他都等了半個時辰,被太陽曬到快昏倒啦!
但他家就在身後,很奇怪,等累就該回家休息,偏偏沒看見她,他就是移不動腳步。
他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很期待她每回的造訪。
「我們約的是午時,現在巳時都還沒過,我哪里慢了?」迫不及待的又豈止是他?她更在乎這每回的相處,所以她早到了。
卻想不到,他居然比她更早。
這是不是說,他比自己表現出來的更在乎她?
他臉熱了下,強辭奪理。「與人相約,提早一刻鐘到是禮貌。」
「我听你在唬哢。」
他從下人手中接過馬韁,跨馬而上,與她並騎。
「是不是唬哢,你自己回去問你爹,昨晚大家去倚香院,是否都提早一刻鐘到達?」
「倚香院?!」她柳眉飛了起來,漂亮的鳳眼眯出一絲危險。「你居然去逛青樓——」
「那是談生意。」他趕忙解釋。「我們除了喝點酒、听幾首曲子外,其他什麼也沒做。」
「哼!世界上會有不偷腥的貓?」她其實是相信他的,至少她知道,她爹不會蠢到帶著未來女婿去風流,但嘴巴上她就是不饒人。
「我們真的什麼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