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是什麼關系?」
「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幫她拭淨手、臉後,他端著髒水走了出去,心里思索鑄劍山莊的事,隱隱約約有底,但他裝作看不見,以為事情就不存在。
可他做縮頭烏龜時,有個小泵娘卻大膽地將這件事揭發出來,並帶著小手亡命天涯。
曲無心發出搜捕令,很多江湖中人貪圖獎賞,為虎作倀。他們未必不知道曲家的內幕,他們只是貪心,還有畏懼鑄劍山莊的勢力。
大家都害怕的東西,豆蔻卻有勇氣反擊,這樣的行為更讓曲問情自慚形穢。
對她,他除了疼惜之外,更有責任、有義務要救她,尤其在看到她的傷後,他更後悔自己早先的膽小。
他握緊了拳,這一次,他不會再逃避了。
曲問情收抬好善後,又熬妥湯藥,回到房里,小手已經趴在床邊睡著了。畢竟是個孩子,撐不了太久。
曲問情把他抱起來,讓他在長榻上好好睡。
然後回到床邊扶起豆蔻,一匙一匙喂她喝藥。
因為她還在昏迷,沒辦法自己吞咽,所以喂藥變得很辛苦。
幸虧她生病這段日子,他每天給她喂米湯、藥汁,有些心得了,不能說整碗藥都可以喂進去,但至少能喂進半碗。
他的動作很溫柔、也很有耐心,抬起她的脖子,方便她一點一滴吞下去。
每次灑出來一點,他都會即時擦去,不讓藥汁沾染到她的衣服。
正準備進房的賽醫聖看到這一幕,轉身又走了出去,總覺得破壞那份美好,會被馬踢死。
他握緊手中的銀針,自忖這法子是否對楊豆蔻太殘忍了?金針刺穴逼迫潛能的方法,一般男子都受不住,何況她一個小泵娘。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再待下去,總會被發現的。」唉,這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第5章(1)
楊豆蔻最近一直昏昏醒醒的,這不是她病情加重,而是她自己選擇這種極端痛苦卻能快速痊愈的治療法。
不想再看她被如此痛苦折磨,賽醫聖給過她選擇的機會中止這種治療法。
但她二話不說便點頭,要大夫繼續為她扎針。
豆蔻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她和曲問情、小手不能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否則會很危險。
曲問情很反對她的決定,過度的疼痛也會害死人的。但賽醫聖不理他,當事者都同意了,外人無權置喙。
賽醫聖每隔兩個時辰給她扎一次針,總是讓她疼得死去活來、又活來死去。
曲問情心痛到極點,好幾回氣得幾乎把整間房子都拆了。
媽的,如果可以,他真想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時間就在豆蔻反覆接受折磨中,慢慢過去了。
罷開始,那種疼痛確實讓她痛不欲生,她撞牆、她咬曲問情伸過來的手、她做了很多奇怪的事,只為了轉移對疼痛的注意力。
但漸漸地,她心里有一股熱流升起,當它們在她的身體里流轉時,好像把她體內的髒東西也一點一滴帶出去了。
如今,她依然虛弱,但身體的很多病征,如心悸、流鼻血,都已消失了。
她還注意到曲問情,不管什麼時候從昏迷中清醒,他都在床邊照顧她。
她忍不住懷疑,他是神仙嗎?都不用休息。
但他顯然不是,因為他的臉色越來越差。
她惦記著,等自己有力氣說話,第一件事就是要叫他別太操勞,以免累壞自己,她會心疼的。
三天後,扎針終于有了明顯的效果,她清楚地感覺到身體里有一股力量,正推著她爬出夢鄉。
「曲公子……」她咕噥著,被身上的濕濡嚇一跳,睜開眼,發現是他在幫她清潔手腳。
她眼神一柔,內心滿溢著感激之情,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他了。
「楊姑娘!」他吃驚,以為是錯覺,便用手上的巾子點點她的頰。
她閉上眼,突然覺得不好意思。
「咦,又睡了?」果然是眼花。
「沒有。」她小聲地說。
「什麼?」
「我今天好很多了。」她睜開眼。
「你你你……清醒就好、清醒就好……」他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不知所措地念著,手上的巾子在她臉上不停打轉。
這感覺好像在擦桌子喔!豆蔻拉住他的手。
「曲公子,我自己擦吧!」她說著,就要起身。
「別逞強,你身體還虛著,萬一……」他沒說完,因為她起身太快,鼻子擦過他臉頰,讓他的心跳亂了一拍。
豆蔻也沒料到會踫到他,才坐起的身子險些再軟下去。
兩個人對看一眼,又臉紅地各自低下頭。
「那個……」他語無倫次。」其實我擦臉的功夫不錯……你睡著這幾天,都是我幫你擦臉的,不信我再擦一遍給你看。」
她噗哧笑了,圓臉染著艷紅,就像熟透的果子,散發出誘人香氣。
他喉頭上下滾動,居然有股湊過去啃一口的沖動。他不敢再看她,匆忙退後,結果手巾落了下來。
她趕緊撿過手巾,自己隨便抹了抹臉,再把手巾還給他。「擦好了。」
「什麼東西好了?」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可是……這麼快?」
「嗯!」她把巾子塞進他手里。
「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聞言,換她呆掉了。
曲問情著慌解釋。「我是說,你臉這麼漂亮,要擦仔細點,不然就太可惜了,是暴殄天物……」話到一半,咬住舌頭。老天,他在說什麼?真像街邊混混調戲良家婦女的說辭。「不是,我沒惡意、我亂說話……唉呀,我去把髒水倒掉好了……」他轉身逃跑。
豆蔻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掩嘴輕笑。
曲問情的靦腆讓她既害羞、又心暖。
想不到幾回生死艱難,連她的家人都不願與她同行,怕被連累。他卻留了下來,還這麼細心照顧她。
她吸吸鼻子,好想哭。
突然——
「你想不想吃些東西?」曲問情紅紅的臉從門邊探進來。
她看見他,淚水再也忍不住滑下。
「唉呀!」他大驚,沖進來抱住她。」怎麼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之前她被賽醫聖的金針扎得死去活來都沒掉淚,現在卻哭了,肯定出了大問題!
「我沒事。」她趕緊阻止他,這大半夜的,他這麼吵,別人還能睡嗎?
「可是……」
「我很好,真的。」她胡亂抹著淚。
他伸出手替她拭去那晶瑩的淚珠,感覺他指月復上的溫柔,她眼楮更酸了。
他似乎有點明白她的心情,她此刻就像失群的孤雁終于找到同伴。他將她的頭按進懷中,輕柔拍撫她的背。
「沒事的,有我呢!以後你再也不必凡事一個人扛了。」
她揪緊他的衣襟大哭。
曲問情很抱歉,若不是曲家那堆麻煩事,怎會連累她至此?
但她沒有怨言,總是那麼堅強又勇敢,令他心折又心悅。
只恨自己力量不夠,才會讓她受這樣多苦,他咬緊牙下定決心,以後不擇手段都要保護她。
豆蔻哭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漸漸平復。
而這時,曲問情的衣襟已經完全濕了,一圈深深的印子留在上頭,讓她瞧了好生羞赧。
「對不起。」她手忙腳亂想擦干他身上的水漬。
「有什麼關系?」他拉下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楊姑娘……嗯,我叫你豆蔻好嗎?」
「好。」她害羞地點頭。
「那你叫我……問情哥哥?嗯,太多字了,改成情哥哥吧……」說到一半,又咬了舌頭。「對不起,我……嘴巴不好……」
她抿唇一笑,那破涕而笑的美麗,像月夜下獨綻光彩的曇花。
他瞧得痴了,情不自禁地抱緊她,額抵著她的。
她的呼吸由輕淺而粗濃,灼熱的氣息觸在他臉上,讓他一時心神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