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三娘低頭,也跟著呢喃。
一開始,盧大、盧二還不知道她在念些什麼,待得細听,卻是盧三娘與父親交代的日常瑣事。長沙幫來犯之事被幾句帶過,卻抱怨了些未婚夫的事,還有兩位哥哥給她做了一櫃子喪服,說無論何時,盧家的姑娘都不能受委曲,她還問父親喜不喜歡她摺的往生蓮花……那碎碎叨念,就像父親依然在世時那樣。
盧大、盧二不禁紅了眼眶,真的不敢相信,父親已經死了。明明半個月前,他還大吼著追打兩兄弟,這麼健康的人,卻說沒就沒了。
盧大輕輕地把手放在盧三娘肩上,盧二也一樣。
「三妹,你別太難過……」其實哭得眼紅鼻子紅的是盧大自己。
盧三娘抬頭,回他一抹燦然的笑。她的雙眸是水潤的,就像天氣多變的初春,那煙霧迷漫、白茫茫、伸手不見五指的蘆花蕩。
筆鄉是最美的,所以三妹的笑也是世上最好看的。
盧二抽抽鼻子,才想抱著盧三娘放肆哭一回,吱——一記鳴笛,劃破長空。
「這不是漁船集合的笛聲嗎?」盧大疑惑,喪事期間,蘆花蕩的漁船已經暫停捕魚了,怎麼還會有人吹響鳴笛?
盧三娘身子一晃,沖出靈堂,直往蝦子坳而去。
那嘯聲是很像漁船集合時吹的鳴笛,但听慣柳照雪特有音調的她卻知道,這是柳照雪發出的警告。
蝦子坳發生什麼事?他為何要長嘯示警?如此厲害的一個人,也有他獨自解決不了,需要長鳴警告的時候?
她心頭有些不安,這次的麻煩一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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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三娘來到蝦子坳入口,臥龍石旁,柳照雪就站在那里,對她招著手。
「發生什麼事了?」她問。
他提了只食籠給她。「剛才你離開時,忘記帶走。」
她鳳目圓瞪。相識雖不久,她卻相信,他不會為了一只食籠就大驚小敝,這番做作,又想搞什麼鬼?
他對她微笑,如輕風細雨般,拉著她後退兩步。
突然,砰地一聲悶響,身後的蝦子坳被炸得差點翻個跟斗。
「柳二,你做了什麼?」她瞠目結舌,本來綠油油的一片大地,瞬間變成土黃色了。
「我把你機關里的炸藥弄一起引爆。」他語氣中有點遺憾。「可惜,量還是有點少,不然就可以把整個蝦子坳都炸飛上天了。」
蝦子坳都快被炸成兩半了,這樣的火藥量還算少?
但當她的眼楮看到那泥灰紛落處,三條身影狼狽地竄出,她也認為火藥確實放少了。
蝦子坳是生人難進的地方,除非擁有絕妙的輕功。過去,在蘆花蕩中,只有盧封和盧三娘有這本事上蝦子坳,後來,又多了一個柳照雪。
但今天,蝦子坳居然又多了三個不速之客。
柳照雪搖頭。「這幫家伙太鬼了,出其不意的炸藥也只炸死了五個,還有三條漏網之魚。」不過蝦子坳里還有些殘余機關,他臨出來前,把它們都布置起來了,雖困不住他們,但給他們添點麻煩,他也開心。
她倒覺得,二話不說就點火藥炸人的他更恐怖。不過——
「這些人是誰?」該不會又是另一夥「長沙幫」吧?她的手模上腰間長劍。任何人妄圖蘆花蕩,殺無赦。
「九幽門、巨鯨幫,還有長孫世家的八大客卿。」他說得輕描淡寫。
她雙眉一揚。八大客卿之名,就是她這個沒出過江湖的人也听說過,是長沙幫那種二流幫派架上八根竿子也比不上的高手,他們居然同時看上蘆花蕩?
好好好,江湖果然現實,盧封都還沒下葬,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跑出來想咬盧家
她怒極反笑。「可惜八大客卿被你一炸剩三,九幽門、巨鯨幫、長孫世家恐怕要心疼死了。」
「放輕松,蘆花蕩這麼肥,誰能不眼紅?這種事以後還有很多,平常心看待就好。」
「你眼紅嗎?」
「你蘆花蕩若建一座藏經閣,搜盡天下武功秘笈,我必來搶。」他是個老實人。
「那你不去搶少林?」
「我搶過啊!」不過被打成豬頭丟出來罷了。
她不知道該說他是武痴,還是武傻?
「你愛武,點炸藥前,怎不把華山九劍的石碑一起扛出來?」
當然是因為事態緊急,他只來得及搶救她遺下的食籠,卻是只能望石碑興嘆了。
他的寶貝啊——這心頭恨,滾滾如潮,盡皆灑向那歷劫余生的三大客卿。
他輕輕地把她正在拔劍的手按了回去。
「這一場,我來。」他怒火直燒九重天。「我要為我那無辜殉難的華山九劍報仇。」
「盧家的事,還不需要外人插手。」她皺眉,天性高傲,不愛被人當弱者保護。
「等九幽門那些人來時,我絕不插手,但這三個,我要親手解決。」他拔劍,飛向三大客卿。
那三人才經大難,又遭人堵殺,一時被鬧得手忙腳亂,但高手不愧是高手,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能擋住柳照雪的攻擊而不落下風。
這時,盧大、盧二趕來。他們听到鳴笛聲,又見盧三娘匆匆離去,心知有事發生,便暫停法事去巡視蘆花蕩,看是誰吹響集合號。可他們還沒找到吹笛的人,又听見蝦子坳一陣巨響,連忙改道,果然在臥龍石旁見到盧三娘。
「三妹,剛才一陣地動,你可知發生了什麼事?咦——」盧大話到一半,見戰成一團的四人,很納悶。「那是誰?怎麼打起來了?」
「啊!」盧二尖叫。「蝦子坳——是誰把蝦子坳弄成這樣?」
盧三娘指向戰場。「持劍的是柳二,我的朋友,另外三個是江湖有名的八大客卿。」她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我想,他們也是為圖謀蘆花蕩而來,大哥、二哥,咱們可得做好準備了。」
「長沙幫來犯後,我便知道眼紅蘆花蕩的人太多,已布下後手,九幽門、巨鯨幫、長孫世家不來便罷,否則必讓他們知道我盧家莊的厲害。」盧大恨聲說道︰「不過你那朋友是華山派的吧?沒听說華山派近來出過什麼高手,他——」本想問那人可不可靠,但想到他能成為盧三娘的朋友,定有可取之處,便把問題咽回去了。
倒是盧三娘疑惑。「大哥怎會認為柳二是華山派的?」
「他使的是華山九劍啊!」盧二說。「但我沒听過華山九劍的威力有這麼強……他……很奇怪。」
她這才凝目望去,只見柳照雪招招狠辣,使的是華山九劍,卻又不像華山九劍,他的劍意比起華山九劍凌厲、又高深許多。
她恍然想起,他提過,她使出的三煞劍形似盧封,卻不是盧封。她回答,對于三煞劍,她有不同的了解和使用。
看來他把她的話放心里了,以此去琢磨華山九劍,卻讓他練出個門道來。不知道兩百年前的華山九劍是不是如此威風,不過他悟出的劍招確實比現下的華山九劍強上十數倍。
這人啊,不止是個武痴,還是個武學天才。她看著他飛揚縱橫的樣子,腦海里深深地印入了這抹身影,心湖為他波動,漣漪緩緩敞開,一圈圈地,竟讓她瞧痴了眼……
第4章
柳照雪終于解決那剩下的三大客卿,但他不是用劍,而是使毒。
「你耍詐?」盧三娘有些傻眼。
「對啊!」他回得理所當然。
「頂多再過百招,你便能將他們斃于劍下,為何要使毒?」她覺得他有欠光明。
「百招打完,我都累死了,萬一再有敵人來,怎麼辦?毒藥迅速、方便,我何必要舍易而取難?」這是他的行事作風。「況且,我也不想成天跟人殺得血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