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擅長的是品花鑒玉,不是憐香惜玉,對那種招蜂引蝶的事沒興趣。」話落,他掏出一只玉盒遞過去。「對方要求一個月內送到樓倉,你動身吧!」
柳嘯月接過玉盒把玩著,有一股沖動想看看里頭的東西,但出于職業道德,還是忍住了。
「大哥不覺得這趟鏢很有問題?」
「若沒問題,物主就直接上大鏢局托鏢,而不是約我出去談了。」
「那為什麼還要接?」
「托鏢的是金刀大俠。」金刀大俠曾經對大鏢局有恩,推不得。
「知恩不報枉為人。」柳嘯月點頭。「知道盒里是什麼嗎?」
「對方只說這東西很貴重,千金難買,其他就不肯再吐露了。」
這是挾恩求償。柳嘯月突然覺得桌上這杯頂尖鐵觀音,喝起來一點也不甘醇,只有濃濃的苦澀。
「放心,我沒打算拿命去報恩。」柳乘風手一翻,又是兩只玉盒落在桌上。
柳嘯月把三個玉盒比較一番,卻是一模一樣。「哪一個是真的?」
柳乘風雙手一攤。「要騙過敵人,就得先騙過自己人。」
「你直接說你把它搞混了就好。」
「我也沒料到王駝子手藝這麼好,仿制出來的東西幾可亂真……反正總有一個是真的。」
柳嘯月喝光杯里的殘茶,起身。「我出發了,你和二哥也小心。」
柳乘風看著柳嘯月俐落的背影,模模鼻子。
老二是個武瘋子就不說了,老三的身法似乎也日進千里,倒襯得他這大哥無能了。
但論到琴棋書劍詩酒花,即便十個老二、老三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轉念一想,他又得意了,因為他是最會享受的——品花鑒玉柳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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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尚喜一出客棧,便忍不住胸月復間的翻滾,她一路跑到暗巷,將剛吃下肚的美食吐得一干二淨。
「真浪費了……」翻個身,她攤在牆邊,剛結好的發辮又散開了,她也懶得再梳,斜捉成一把,綁在頭頂。
「他可真討厭我啊,完全當我透明的,嘿嘿嘿……」
她想起伍福兒的話——她有沒有對柳嘯月動心?
「見鬼,我才不喜歡他。」我根本是愛死他……這念頭一起,惡心的感覺也跟著涌上,但她卻喝口酒,硬把反胃感壓下去。
他大概忘了,那年,袁家剛搬到沛州時,半夜,一場無名大火吞噬半座宅子,她大哥、小妹就死在火場中。
那晚,柳家三兄弟都幫忙救火,而她就是柳嘯月親自背出來的,他于她有活命大恩。
後來,她爹娘感激他,便說要讓她以身相許,但他拒絕了。
她也不難過,反而覺得這個漂亮哥哥瀟灑又有風度,施恩不望報。她長大了,也要成為像他這樣的好人。
然後,她開始觀察他,一天、兩天、一年、兩年……曾幾何時,她的目光再也離不開他。
她爹娘說,這就表示她喜歡三公子,便又托人上柳家提親。
可柳嘯月還是拒絕。
如此四回,她家人都叫她死心,她與他,注定了有緣無分。
他們都不信,她根本沒想過嫁他。一開始,她太崇拜他,將他當神仙,一個人怎會想要嫁給神仙?後來,她被他淡漠的目光一路推到天涯海角,他根本不許她接近他一步,還談什麼結緣?于是,她絕望了。
「誰說愛情一定要成親拜堂?」她常常這樣告訴自己。「我只要看他好,我就好,這樣也不行嗎?」
不過被他視若無睹還是有一點點難過,他也以為她十年如一日的下注是在找他麻煩,渴求他的垂青吧?
難道他不懂,沛州太小,大鏢局開在這里,要壯大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除非擁有某些契機……她的搗亂其實是增加了大鏢局的名聲。
她數過,從她開始干「傻事」起,大鏢局接鏢的次數便逐年上升,至今,大鏢局已擴大了三倍有余。
聲名、財富、權力,三者是一個循環。有了名,還怕金錢、權力不隨之而來?這才是她多年辛苦的真正原因。
可沒人理解,而她……
「算了,莫非我還要去跟每一個人解釋?我就是我,我做什麼,自己高興就好,哪管別人想法?」揭了壺蓋,她一口喝干美酒。「我才不怕人說,我——咦?多了很多蒼蠅啊!」
她扔了酒壺站起來,杏實般的黑眸微眯,鎖住正埋伏在客棧四周,不知意欲為何的大漢們。
五個人,同樣的勁裝打扮,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示出不凡的戰力。
沛州這樣一個小地方,幾時也臥虎藏龍了?
大漢們埋伏,她就反跟蹤。
那些人不止武功好,耐力也強,蹲下去就不動了。
相比起來,袁尚喜就辛苦了,她喝太多酒,現在有些頭重腳輕。
是不是該戒酒了?
她還沒做出決定,客棧那頭便走出一個白衣人,微風揚起他衣袂,衣上繡的祥雲仿佛也蒸騰起來,迷迷蒙蒙中,但見他的笑溫煦出塵,是百合初綻的顏色。
三公子!那些人的目標是他?!
柳嘯月似乎沒發覺自己被跟蹤,直接出了城。
袁尚喜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柳嘯月一走就是半天,差點沒累死她。
直到太陽落山,銀月初起,他終于停下腳步,打開手中摺扇,笑咪咪地回望來時路。
袁尚喜遠遠瞧著,心怦通怦通地跳。他真好看。
柳嘯月就這麼站在路邊編了半刻鐘,讓袁尚喜看得疲累盡消。美人不止飽眼福,還抵得過金山銀山加糧山。
「諸位跟蹤柳某半天了,還不願現身嗎?」從出客棧他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特意放慢腳步,看那些人想干什麼,誰知人家耐性好,硬是不出手,他只好主動出招。
四周靜悄悄,一絲回應也無。
「柳某在這里打多久扇子,你們也在那里蹲多久,這樣明顯的破綻,莫非你們還想用『湊巧路過』來搪塞?」
袁尚喜偷笑。原來他剛才那番作為是在耍人。
五個跟蹤者終于被激得現身了。「柳嘯月,交出金縷衣,爺們不為難你。」
「金縷衣?什麼東西?柳某從未听說。」
「江湖早已傳遍,金縷衣出世,已被人委托給沛州的鏢局,轉送到樓倉︰這麼巧,你們大鏢局就接了一樁買賣,你還想抵賴?」
「原來你們說的是這個。」柳嘯月掏出那只巴掌大的玉盒,通體翠綠的盒子在他修長的手指間滴溜溜轉了起來。「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麼小的盒子,不可能裝進一件衣服。」
「就是它。金縷衣薄如蟬翼,如此大小正好,把它交給我!」一個大漢說。
「司徒鴛,你想獨吞寶貝?」另一個大漢陰沈沈開口。
「原來你們不是一夥的,這可麻煩了,金縷衣只有一件,你們卻有五人,柳某該將東西給誰?」
袁尚喜再次肯定,柳嘯月很壞,擺明了是在煽風點火。
偏偏那五個被寶貝沖昏頭的大漢就吃他那一套,異口同聲說︰「將金縷衣給我找。」
「要不各位好漢先打一架,誰贏了,柳某雙手奉送金縷衣。」這已是赤果果的諷刺了。
五個大漢面色俱黑。「我們先殺了你,再奪寶——卑鄙!」
他們還沒出手,柳嘯月的柳葉鏢已先發制人。
「各位好漢是不是腦袋進水了,你們要殺人奪寶,柳某不先下手為強,難道等者挨刀?」隨在柳葉鏢後的是他的扇子,開合如風、鬼神莫測。
這話讓躲在一旁的袁尚喜,笑得差點抽筋。
不過論使壞,她比柳嘯月又厲害了那麼一點點。
當他們六人戰成一團時,她就拿著一小包石灰蹲在道旁等著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