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蘇覓音迷迷糊糊地睡著,耳邊好像有人在叫她,但她不願意去听、不願意去想,隱約覺得,清醒的瞬間就是心碎的時候。
所以睡吧!睡著了,沒有知覺,就不會痛。
她一直睡著,直想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奇怪,都兩天了,怎麼還不醒?」一個疑惑的聲音在她枕邊響起。
突然,她的鼻子被捏住了。
她無法用鼻子呼吸,便本能地張開嘴喘息。
「動了?難道快醒了?」那聲音很興奮。
她的鼻子被松開了,便又執著地繼續沉睡。
「怎麼又沒動靜?」那人納悶。
這回,她的口鼻都被捂住。
「唔……」
蘇覓音的臉越來越紅,額上都冒出了汗。
到底是誰在整她?她不覺運功掙動身子,睜開了雙眼。
「小蘇!」對方興奮欲狂。
隨即,蘇覓音發現自己陷入一個柔軟的懷里。
好熟悉的感覺。「曹校尉?!」原來是曹天嬌在戲弄她,但是……
「你為什麼——啊!」驚呼未落,她看見一只手拎住曹天嬌的領子,將她往旁邊丟。
蘇覓音驚訝地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捕快。」商昨昔興奮地看她,俊秀的眉眼似在發光。「你終于醒了。」
蘇覓音倒吸口氣,又被熊抱住了。
「商……商昨昔……」怎麼可能,她明明看見他被斬首,血柱噴得半天高,鮮紅的血色入侵她的眼,瞬間奪去了她的神智。
「小捕快,哈哈,小捕快……」他開心得語無倫次。
她小心地感受著他,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她可以听見他強勁的心跳,應該是真的,那麼……她心口尖銳的痛楚是虛幻的嗎?
顫抖的雙手攀上他的背,用力圈緊。真假已無意義,重要的是,他們此刻在一起。
她閉上眼,笑得淒楚,就像入秋時分,堅持在枝干上吐露最後一絲芬芳才凋零飄落的花朵。
商昨昔發現她的身子又開始變軟,大驚。「蘇覓音,你醒醒,別再睡了!」
她的眼依然閉著。太累太痛了,她已無力為繼。
「蘇覓音!」他用力搖晃她。
她怕了,怕再清醒,眼前又是漫天的血花,不如沉睡。
「你不能這麼沒用啊,蘇覓音。」他抬起她的下巴,猛地吻上她。
她正沉浸在重新擁抱他的愉悅上,突然,一股熾熱的火燒入內體。那很霸道、又很熟悉的,剎那間擊散了她對沉睡的堅持。
她情不自禁地隨著那欲念漫舞,感受到唇腔被徹底地探索,一只手沿著她身體曲線或輕或重地撫揉。
「哇,四師兄,你怎麼在我面前干這種事?!」曹天嬌從地上爬起來,大叫。
「知道人家在忙,你不會自動閃人,礙眼。」商昨昔回嗆。
「是我先認識小蘇的!」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蘇覓音睜開眼。他們的對話實在太刺激、太欺負人,她很難置若罔聞。
「你們……咳咳咳……」喉嚨好干,但這種不舒適也讓她認清一件事——眼前的一切是真非假。
「蘇覓音……」商昨昔又一次摟緊她。
曹天嬌伶俐地送上一杯水。「小蘇,男人都是不懂得體貼的魯漢子,你千萬別被騙了。」說著,還挑釁地瞪了商昨昔一眼。
「你——」商昨昔怒哼著搶過茶杯。「再粗魯也比你強。」然後,她慢慢地喂蘇覓音喝水。
她啜飲著甘甜的液體,腦子逐漸轉為清醒。
她雖然在午門前看到兩個人被斬首,但沒看清死者的面容,不能確定商昨昔和曹天嬌已死,所以他們逃過一劫的可能還是很大。
那麼,行刑名牌上的名字又是怎麼回事?
「蘇大人,你醒啦?」這時,水無艷穿著上朝的官服走進來。
「水大人,我怎會在這里?」她不想問那對還在爭吵的師兄妹,感覺好蠢。
「你在午門昏倒,我讓官差把你送到我家休養。」水無艷唇角藏著掩不住的笑。
蘇覓音發狂的時候,失控的內力直沖向監斬的吳城主,把對方打得口吐鮮血。
吳城主上奏告狀,偏偏蘇覓音懷里揣著商昨昔無辜的證據,皇上知道錯斬了好人,心懷愧疚,只讓太醫為吳城主診治,卻駁回了他的奏折,吳城主是白挨一下。
「也就是說,午門前確實斬了兩個人,那他們……」她指著商昨昔和曹天嬌。
「顧先生認為皇上會被煽動,等不及你回來便下旨殺人。因此他準備了兩名死囚,易容成商大俠與曹校尉,讓我李代桃僵,救下他們的性命。」
水無艷一開始並不相信顧明日的判斷,在她看來,皇上雖有些軟弱,但還是善良,不會隨便殺人。
可惜軟弱的人,耳根子也相對地軟。皇上終究頂不住鮑主的哭鬧和吳城主的讒言。
蘇覓音向水無艷抱拳。「多謝。」
「為民伸冤本是我分內事。」水無艷微笑。「但這件事還沒完。駙馬和太師的命案、吳城主的貪贓枉法,這兩件案子必須盡快偵破。」
蘇覓音點點頭,忽地沖著商昨昔與曹天嬌吼了一聲︰「別吵了!」
兩師兄妹同時一愣,曹天嬌更是委屈地紅了眼。「小蘇,你以前從沒吼過我的,你……你真的變心了。」
商昨昔得意地對她揚了揚眉。
「商昨昔,過來。」蘇覓音朝他伸出手。
他縮了縮肩膀,走到她身邊。「什麼事?」
「沒事。」蘇覓音瞪他一眼,才對曹天嬌說︰「曹校尉,事到如今,你也該說出真相了,附馬和太師究竟是誰殺的?」
曹天嬌嚇一大跳。「你……我我……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死啦!我怎麼知道是誰殺的?」
蘇覓音嘆氣。「那麼我換個方法問,命案發生當夜,引得你們爭執的女子現在何處?」對于這樁案子,她想了很久,嫌犯只有兩個——曹天嬌和那個莫名失蹤的女子。
曹天嬌固然又貪玩,但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附馬和太師帶女人上妓寨,關她什麼事,她要去跟人家鬧事?
除非那個女人的身分特殊,又與軍隊有關,才能解釋曹天嬌翻臉的原因,並且和駙馬、太師、吳城主聯合走私軍械一案兜起來。
曹天嬌怔忡半晌,嘆口氣。「我從沒想到,駙馬和太師這麼沒良心。以前我們打仗的時候,他們虧空糧草和軍械就算了,竟還吞沒陣亡將士撫恤、拐賣遺孀。那一夜,我看見他們強拉一位過世兄弟的娘子進醉香樓,我上前質問,他們竟說我認錯人。天玩笑,那樁姻緣還是我牽的線,怎會認錯人?于是我們吵起來,他們說我沒證據,事情鬧到金殿,我也拿他們沒轍。其實我也不想拿他們怎麼樣,軍旅生涯多年,這類的事還會少嗎?我只想帶我兄弟的老婆走,便跟他們商議我回家拿錢贖人,結果……我再回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聞言,房中三人同時臉色一變。
商昨昔恨聲說道︰「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伙,商爺不會放過他們的!」
曹天嬌睨他一眼。「四師兄,人都死了,你不放過誰?」
「誰說的,不還留下一個吳城主嗎?」
蘇覓音別過眼偷看水無艷,見她咬著唇,俏臉煞白,似乎不打算阻止商昨昔的私刑。看來這位鐵面無私的巡按大人也氣瘋了。
「曹校尉,那夜你離開前,是否將佩刀贈予該女子?」唯有如此,才能圓滿解釋駙馬與太師身上的傷痕。
「是,我怕他們欺負人,就把佩刀留下讓她防身。」
所以說,駙馬和太師是被他們親手拐賣的女子殺害,這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該女子現在何處?」蘇覓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