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岔了口氣,嗆咳不停。「你認真點行不行?」
「我一直很認真啊!」他表情尤其慎重。
「朕已經答應為你們賜婚了,天底下還有誰敢為難你?」
「當你的面自然人人听話,但私下里就難說了。」皇帝確實是一塊很好的護身金牌,但世上最可靠的人還是自己,很多事情別人幫得了一、幫不了二,所以做人永遠不要想著依賴他人。
「朕抄他九族。」
「人都掛了,你就算抄對方十族,我難道還能回陽?」司徒空沒耐煩地揮揮手。「小孩子家的,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快回去吃飯吧!」
「你——」皇帝氣得轉身,暗想,讓內侍斷司徒空兩天膳食,看他還能囂張嗎?
皇帝不知道,司徒空根本很少吃飯,這兩年,他幾乎是以藥為生。
他甚至研究出將藥湯制成藥丸,方便攜帶,更能暫解月復饑。
沒了那愛鬧的搗蛋鬼,他對著林苑深處發出回旋飄飛的呼喊。
「光看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出來陪你家相公過兩招。」
喊聲猶在風中飄蕩,一道白影如流光泄地,沖向了司徒空。
「來得好。」他揮掌迎上。
寒孺沒戴面具,反正戴了也會被他搶走。
其實,她很喜歡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
其實,她很高興他能接受真正的自己。
但司徒空比她更開心,她肯以真面容相對,就表示她對他有信心。
砰砰砰,四只手每一次接觸,就發出一記刺耳的轟鳴。
「你的招式熟,可惜臨場應敵的經驗不足。」
她手一抖,一柄寒玉鉤直擊他胸膛。
「你的經驗多?」他也不信,堂堂聖女,會有多少親自出手的機會。
「近半年增加了很多。」皇帝很會惹事,讓她入宮後的日子過得非常辛苦。
他听出了她的話中意。「你認為有什麼陰謀正在宮中醞釀?」
「只是猜測,可惜沒證據。」唰唰唰,寒玉鉤銀光閃爍,撕裂了司徒空的前襟。
「哇,謀殺親夫啊!」
「要謀殺親夫我就出另一招了。」早知他身上穿著玄鐵衫,她才招招往他胸膛去,否則……那不懷好意的目光瞥向他的下半身。
他飄身後退,一副羞答答的。「討厭,你喔!看人家那里。」
她一口氣險些走岔,恨恨地瞪著他。
調笑是要有分寸的,否則被人宰了,只能怪自己笨。司徒空迅速收起嘻笑的神色。
「娘子大人有需要,為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沒個正經。」嘴里抱怨著,眼底卻已不自覺地抹上了笑意。「過來,問你幾個問題。」
「你說,我听。」就是不過去。
「你離我那麼遠干麼?」
他目光凝視著凌厲森然的寒玉鉤,太清楚自己的賤嘴,沒有一天不惹她生氣,為防悲劇發生,她手持兵器時,他們最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怎麼?以為我會砍你?」她揚著眉問。
「我不惹你生氣的時候,你必定冷靜,可是……我對自己惹火你的本領更有信心。」
她噗哧笑了,收回寒玉鉤。
司徒空便像只餓紅眼的野狼,猛地撲倒獵物。「好娘子,親一個。」
她根本沒有反對的機會,櫻唇便被堵得密密實實。
那芳香的滋味讓人流連、引入迷醉,他的舌頭勾引著她的丁香,輕輕踫觸、緩緩糾纏,最終化為火焰般的激吻。
「寒孺……」他喘息地抱著她。「若我現在吃掉你,白蓮聖主會不會將我一刀兩斷?」
「不會。」她笑了,再多的疤痕也掩飾不了眸光流動的風情。「她會將你大卸八塊。」
他縮了下脖子。「那我還是等等,要進一步,等皇帝賜了婚再說。」
「我答應了嗎?」揍他的身子是沒用的,所以她捉起他的手,發狠地咬了一口。「你老實說,我們第一回見面是不是在剿滅魔教當口,你一身僕役打扮,我叫人放你一馬?」
「我早說了,你是我來大周遇見的第一個好人。」一見鐘情、一生纏綿。
「你明明是僕役,怎變成魔主?」
「大家都弄不清魔教。」他嘆口氣。「你們剿滅的魔教,與其說是個幫派,不如說是個收容所。魔教真正的力量是那些逍遙自在、雲游天下的長老群,他們偶然撿到孤兒、浪子或者收服了流寇、盜匪,便往教里送,先干一年僕役考察心性,合格者才會被收入門內,授以各項文韜武略,待這些年輕人長成,便選一人為魔主,其他的,想待在教里,或者走動江湖,盡隨己意。兩年半前,你們殺光了魔教年輕一輩,獨剩我一人,我便自動升格為魔主了。」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她無法相信。「你既為魔主,為什麼還要賣身入白蓮教……沒道理,這太沒道理了。」
「魔教跟白蓮教不同,幾乎是沒有規矩的,我喜歡你,想待在你身邊,我就去,有什麼好奇怪的。」
「真這麼簡單?」
「本來就很簡單。」他點頭,一派認真。
「那我們……」幾百年來,大家以為的除魔街道其實是在造孽?「不對,魔教如果只是個收容所,為什麼江湖上經常傳出魔教惡行?」
「這就是上行下效的問題。魔教長老個個都是任性妄為的主兒,視律法如無物,當然就教不出正經八百的弟子。不過我要慎重聲明,他們絕不邪惡,且說那樁讓白蓮教發出圍殺令的丁家莊滅門血案好了,前任魔主是殺了丁仲元一家八十三口,可那是因為丁仲元奸殺了他妹妹在先,他為妹報仇,並不為過吧?」
「那通敵賣國呢?魔教走私軍械可是有憑有據的。」
「我教十七長老乃西凌國王叔,國內發生叛亂,其兄被殺,十七長老大怒,這才定了些軍械到西凌,組織義軍,剿滅叛黨,助其佷重得皇位。隨後,西凌也對大周稱臣納貢了,這個算情有可原吧?」
「刺殺朝廷大將一事,你又做何解釋?」她心底已隱隱相信他了,但她還是想得到更多證據。
「如果你指的是威武大將軍,不好意思,他現任我敦大長老。」
她突然覺得有點頭暈。「這魔教里的長老都是些什麼人物啊?」
「從一代名將、太監、皇叔、大盜、偷王……反正什麼樣的都有。」
「晅些人能湊在一起?」
「你有興趣,改天我介紹你們認識。」
「魔教既然沒干過那些壞事,為何不出面說清楚?」
「你知道‘魔教’這名頭最早是誰起的嗎?」
她身為白蓮聖女,也看過很多教中典籍,卻只知魔教為禍天下,最初始的仇恨卻不知從何而起。
「莫非你清楚?」
「我若明白,就直接召告天下,不會冒險進京找皇帝澄清了。」他苦笑地搖頭。「很多恩怨一開始可能只是小小磨擦,但幾百年下來,不知不覺就結成了深仇大恨,沒有人知道原因,卻不得不遵照祖訓,一代又一代地互相仇恨下去,其實是件很悲哀的事。」
「說到皇帝,你真的要將下任魔主之位傳給他?」一國之君兼任一派之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都已經傳位了,還會有假?況且這有兩點好處,首先,皇帝做了我徒弟,他還好意思跟我搶老婆嗎?解決了冊妃問題,我才有本錢跟你的師門談判。其次,白蓮教、魔教,每隔幾十年就殺成一團,血流得夠多了,由皇帝做魔主,我不信白蓮教還敢動手。」
「這確實是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可你忽略了,皇帝同時掌握了朝廷與民間的力量,若不幸遇到一個昏庸的帝王,那危害會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