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再找幾根老山蓼,畢竟太白山上的野蓼是最值錢的。他一路跑,一路想。
莫離自長記憶,入仕、辭官到浪跡江湖,還是頭一回這麼用心想賺錢。他一直以為自己視金錢如糞土,原來不是不愛錢,只是沒有出現讓他想要珍視的人,他便凡事將就了。
駱冰兒成了他人生里例外中的例外。
不多時,他又獵了一只虎,重回水潭邊,不敢睜眼看,只豎直了耳朵,听到潑水聲,又慌忙鑽到山林里去。
這樣來來回回過了半日,他總共獲得了兩只虎、一頭熊、兔子一窩、山雞一群。
「我居然獵了這麼多?」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可潑水聲還持續著,怎麼辦?再去獵?他和駱冰兒兩人根本吃不了這麼多,再獵便是浪費了。
找野蓼?這個需要駱冰兒幫忙,因為他不識藥物。
算了,他還是先給這些獵物剝皮去骨,可以賣錢的收藏起來,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就地掩埋。
掏出之前駱冰兒送的骨刀,他剝起虎皮。這樣一張沒有任何損傷的皮毛可值不少錢。
「你怎麼在這里?」一道嬌脆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莫離抬眸,入目先是一雙雪白的果足,他呼吸一窒。
「你打這麼多獵物啊?」駱冰兒蹲,清澈的水眸望著他。
美顏上毫無污染的天真讓他心神震蕩的同時,也撫平了他狂亂的情緒。
他不再緊張,可是心上烙著她的痕跡卻更深濃了。
「我以為你還在洗澡。」
「早洗好了,連火都生了一堆,也不見你回來,就一邊玩水一邊等你。」她指著水潭對岸隱現的火光。
他拍了拍額頭。果然緊張誤大事啊!
「對不起,是我耽擱了,等我把獵物處理好,就過去幫你做飯。」
「搬來搬去多麻煩,在這邊做也一樣,我去把那堆火滅了。」她身形一閃,人就出現在對岸了。
他看得眼楮差點掉出來。一直知道她輕功好,但是……她進步得也太快了吧?
不過眨眼,駱冰兒滅完火再回來,懷中還抱了一堆枯枝。
「你功力是不是增進了?」他問。
「啊?」她睜大了眼。
「難道我看錯了?」
「不……也是,但……不對……唉呀……」她把自己的感覺,和師父對她的判斷一股腦兒說了一遍。「你說到底是師父搞錯了,還是我出毛病啦?」
「恐怕都不是。」他放下骨刀,邊說,邊解開胸前的纏布。
她又呆了,他平滑的胸膛上不見深刻入骨的傷口,只余一道淡淡的疤痕,不細瞧,還會忽略過去。
「你的身體……復原得好快……」
「我的功力也增加了。」
她已察覺其中的詭異。「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道。」他搖頭。「我原本以為原因出在你身上。」
「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這麼重的傷,你不過喂了我一顆丹丸,再敷上一層草藥,我的功力就恢復了三成——」
「慢,我幾時喂你吃藥了?」
「敷藥之前啊!」雖然那時候他傷得迷迷糊糊,但還是有些神智的。
「我沒給你喂過藥。」她很認真地說。
「不可能!」單憑一點外敷草藥,他的內傷怎會好得如此快?
「是真的,我醫術不到家,找點生肌止血的草藥還行,再高深一些的就完蛋了。」
「那是誰喂我吃藥?難道——」兩人面面相覷。
在這山林間、兩人周身不遠處,有一雙眼楮時刻盯著他們嗎?
會是何方神聖?詭異的行跡連莫離和駱冰兒都沒發現。
還有,對方為何要救莫離?他與莫離有關系嗎?
莫離和駱冰兒受困迷魂陣,莫非也是那高人所為?
那個人做這麼多事,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你覺得我們幾回听到怪聲,會不會是喂你藥的人發出來的?」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有可能。」他面沈如水。
「那人暗中跟著我們,又施藥救你,該與你有舊吧?」
「但我認識的人中,沒有這麼大本事的。」
她倒知道有個人,學究天人,藝業無雙——她的師父邪月老人。
問題是,師父來就來了,偷偷躲著搞恁多事情干麼?
疑惑籠罩著兩人,原本甜蜜的氣氛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沈悶。
第六章
罷剝下來的獸皮沒辦法立刻穿上身,駱冰兒便自告奮勇去找一帖草藥,說可以在半個時辰內將獸皮鞣制成功。
她也辦到了,但莫離一穿上獸皮便全身發癢,不多時,整個人腫了一圈。
「駱姑娘——」他盡力克制不把自己抓得鮮血淋灕,但癢入骨子里的感覺卻足以將人逼瘋。「這是怎麼回事?」
很簡單,她又搞錯藥了。
「我——你——總之你千萬別抓,我再去采藥!」說著,她就要往山林深處跑。
「啊!」突然,他大叫一聲,倒在地上,身體疼到抽搐。
「莫離!」她又跑回來,伸手在他身上點了幾下。「你忍忍,這個不是太嚴重的毒,我很快就可以幫你找到解藥的,忍住啊!」快快快,她飛身掠向了山林。
他咬牙喘息著,這種又癢又痛的感覺簡直比凌遲還難受。
「真是學不乖,被我徒弟毒了這麼多次,你還敢用她采的藥?」忽地,懶洋洋的嘲諷自天而降。
莫離睜眼,一陣清風拂來,緊接著一個超凡月兌俗的老人出現在他面前。
邪月老人睨他一眼,功運右腳,踢向莫離。他是想幫莫離解穴,待會兒好替他逼毒,但莫離一把捉住他的腳。
「你沒有被冰兒點住穴道?」應是合玉丸改造了他的身體,那麼……邪月老人一瞪眼。「你是故意引老夫出來?」
「抱歉。」莫離中毒是真,但他突然倍增的功力卻使他多了項栘形換穴的奇能,如今除非他失了注意、一時不察,否則一般人想點他穴道,難。「前輩口喚『冰兒』,可是駱姑娘的師尊?」從自己身上發生的奇跡聯想到駱冰兒對她師父的贊譽,他便有些懷疑那個一直暗中相助他們的高人是駱冰兒的師父,不過苦于沒有證據。
這一次意外中毒,駱冰兒丟下他去采藥,他便想藉此引出邪月老人,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
「既然知道,還不放手?」邪月老人沒好氣的。
莫離松手,作揖道︰「莫離參見前輩。」
邪月老人回他一個很大的白眼。
「你痛不痛?難不難受?」
他納悶,但依然頷首。「很痛。」
「那不喊救命,搞那麼多規矩干麼?」
「禮不可廢。」
邪月老人只有兩個字送他。「白痴。」但還是給了他一枚解毒丹,又助他行功化開藥力,解了癢痛之苦。
腫脹的身體恢復原狀,莫離松了口大氣。
「多謝前輩,晚輩——」
「停!」邪月老人截斷他的話。「老夫最不耐煩那些繁文俗禮,少跟我前背貼後背。我出來不是上了你的當,實在是受不了你這個笨蛋。老夫讓冰兒去找童男、藉其元陽之氣化解體內的玄陰之毒,她不懂事,你也笨,什麼叫童姓男子必然擅醫?你有沒有腦子啊?」
呃……他是被誤導的吧?莫離好冤。
「你體內的毒總逼不乾淨,就沒想過問題不在傷口上,而是敷藥出了差錯?」
「藥是駱姑娘——」
「冰兒年紀小,沒見過世面,你好意思跟她比?」
莫離懂了,這邪月老人是個護犢的主兒,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絕對不能牽連到他的寶貝徒弟身上。
「我就不懂,天底下男人這麼多,冰兒偏挑中你這一個。」很明顯,邪月老人在吃醋。「給你彈的琴比水還柔,不準我喝的酒,全進你肚子里了,你你你——」他多淒慘,十幾年含辛茹苦養大的漂亮徒弟就這麼被人拐走了,嗚,天底下還有比他更可憐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