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
「什麼東西?」她打開一看,是一根金釵,由五股金線絞成,來到頂端,五線開出五花,就像一朵迎風搖曳的三色董,清雅中又帶著幾分華貴。「好漂亮,也好輕巧。」
她的妝盒里也有一大堆頭飾,統統都是些牡丹、鳳凰,要多華麗,便有多華麗。
可是那些頭釵呀步搖的,它們越華麗,用的珍珠寶石就越多,重量便越可觀。
她著實無法想像,在一顆頭上壓個一斤、八兩的東西,人要怎麼做事?
所以長久以來,她都是一根玉簪了事。
想不到高亢這個向來粗心的大男人也會注意到這一點,為她買了枝稱心的釵。
他拿起金釵,幫她替換了頭上簡單的玉簪。
「看看喜歡嗎?」
她就著銅鏡左瞧右看好半晌,滿心的喜悅。
「真好看。」只可惜這面鏡子照得太模糊,要是有面水銀鏡該多好?她想著二十一世紀的生活,那時只覺得各種便利物品都是理所當然的,日子過得不好了,還要罵幾句,直至來到大周,面對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她懷念從前之余,漸漸也懂得什麼叫珍惜眼前。
「不過相公,我們前世加今生,認識的時間也快三千年了,你好像是第一次送我禮物喔?不會是想搞什麼鬼吧?」見他一臉自得,她忍不住調笑道。
「胡說。我高中開始打工,存了三年的錢,買的第一台二手摩托車不就是登記你的名字?後來我們結婚,買房、買車甚至是去銀行開戶,也都是用你的名字,我一毛沒拿,這還叫沒送你禮物?我整個人都是你的啦!」他忿忿不平。
「那倒也是。」她掩嘴輕笑,湊過去親了他一下。「仔細一想,我是全天下最幸運的女人,才能遇上第一等好丈夫。」
「一個吻就想打發我啊?你也太小氣了點。」他含笑靠近她,熱呼呼的氣息就在她耳畔。
「相公若把做這枝金釵的珠寶行告訴妾身,讓妾身再去買幾樣小飾品,這份謝禮自然更厚重一些。」
「那你直接謝我吧!不必去買了,相公幫你訂了一整套的釵、環、簪、佩,一共二十四樣,不過因為時間太趕,年節前只做出了這枝釵,其他的得等過完年再慢慢取貨。」他亮出一張訂貨單。
她吃了一驚。「你怎麼突然想到給我買這些東西?」
「還不是十天前,縣里的屈書吏娶媳婦,下帖請我去喝喜酒。他媳婦號稱是春水縣三朵花之一,為了顯擺,屈書吏讓兒子、媳婦拜完堂,先回新房掀了蓋頭,再到大堂給眾賓客敬酒。你不知道,新娘子走出來的時候,我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吸氣滴口水,直夸新娘美若天仙,把我嚇得差點心髒病發。這樣的美人頭上十幾二十根金釵、步搖,插得好像一只刺蝟,只能用‘人間極品’四個字來形容。」
「就你嘴壞。」她扶著他的肩,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反正相公是見識了大周人詭異的品味,于是便想到我家可愛的小娘子,清秀靈巧,比一只刺蝟美麗百倍,萬萬不能被那些俗物玷污了,還是由相公幫你打點飾品穩當些。」
聞言,她眼露異光,斜睨著他。「好像十天前,八姨娘才在咱們小院前耀武揚威,說我一身清水,比那正服孝的更不如。」他該不是听到什麼傳聞,才有了這一番作為吧?那個屈書吏的媳婦不過是個借口。
想不到有一天,他也會有這種拐著彎來的心思,是培養出心機了吧?不過……她喜歡,他這俊逸卻邪氣的模樣教人一見便心癢。
他臉一沉。「一個無知女人懂得什麼?早晚要收拾她。」
「都說她無知了,你還跟她計較。」膩著他,看他或喜或怒的容顏,每一個表情都挑動了她的心弦。她恍然有種又跟他談了一次戀愛的感覺,心底甜蜜又悸動。
「這不是計較,是防患于未然。我們已經低調做人了,旁人還要來挑釁,難道要任打任罵?當然是百倍還回去。」
「一個小妾能掀什麼風浪?惹你生這樣大的氣。」
「我不管她是妾是妻,只要威脅我們一家人的生活,便不可放過。」他咬咬牙,眼底卻有幾分殺氣。
她呆了下,隨即一聲低嘆。她的確是愛著全部的他,只有一點——她不太喜歡在大周的日子里,他心里有了殺氣。
不到一年的時光,他起過殺綠娃和紅蝶的念頭,還想與高老爺拚命,現在又要對付八姨娘,是這里的水土環境會影響人?還是他心里藏了什麼妖魔?
「相公——」她開口,才想勸他平靜心情,可綠娃抱著小丫頭走進來。
「誰讓你不經通報就進來的?」高亢神色又是一冷,把綠娃嚇得臉發白。
「是我說的,在咱們的小院落里,不要那麼多禮節。」林隻走過去,抱起孩子。「丫頭的尿布換好了?」丫頭是雙胞胎妹妹的小名,哥哥叫小寶。
「是的,少女乃女乃。」綠娃垂下眼眸不敢看高亢,但也沒離去。
「還有事?」
綠娃期期艾艾地開口︰「老夫人派了吳嬤嬤傳話,請少爺、少女乃女乃別誤了團圓飯的時辰,否則老爺會發火。」
「知道了。」林隻檢查了一下女兒,確定收拾妥當了,才把她放到一旁的暖坑上。「你和紅蝶也準備一下,待會兒抱著小少爺和小小姐,一起去給老爺磕頭。」
「是,少女乃女乃。」綠娃行禮而退,舉止比起半年前得體許多。如果不是高亢冰冷的眼神一路追著她,她的表現會更好。
一直到房間的門被關上,高亢才輕哼一聲。「我還是不懂,你明明說不用府里的人,要我另外給你買幾個小丫鬟伺候,怎麼突然留下這兩個別有心機的?就不怕養出兩個叛徒?」他心疼林隻,事事依著她,但不代表他贊同她的做法,想起來忍不住便要抱怨幾句。
「還敢說,若非你在她們面前泄了口風,我用得著費心補漏?」
「有什麼好補的?你擔心她們壞事,我命人將她們婚配得遠遠的,一輩子也別想回春水縣。」
「眾人皆知綠娃、紅蝶是你的通房大丫鬟,哪個正經人家肯娶?」
他啼笑皆非。「你還管她們能不能嫁得好?那要不要包生兒子?這也管得太寬了吧!」
「我看不到便算了,但見著了,難不成還推她們入火坑?」說著,她嗔他一眼。「倒是你,幾時變得如此冷血?」
「這與冷血有何關系?我只是不信任她們。」
「為什麼?她們才十幾歲,性情還沒定,有很大的教空間。」
「就算她們是才出生的小嬰兒,不是我的親人,總要有幾分防範之心。」
「照你的說法,這大周朝里,就公公、婆婆、我和小寶、丫頭是你能相信的?」他這樣做人也太沒趣了……她突然想到他愈發狠辣的行事手段,與他對人的不信任是不是有關系?
但高亢的話卻更出人意料。「平時,高老爺、老夫人是可信的,但若發生變故,我也只信你和兩個孩子。」
她終于發現他的心理問題非常嚴重。「你的疑心病是不是太重了一點?」
「這叫小心駛得萬年船。」前世他就是因為被朋友騙,才落得破產跑路的下場,今生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好啦!那些無謂的小事不值得我們花心思討論,你還是趕快把我們打理妥當,別誤了吃團圓飯的時間。」他推著她去做準備。
莫名地,她心頭又起了那種被拋棄的感覺。她走不進他的心,這讓她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