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楮,半晌,再睜眼。「我大概能猜到是誰跟蹤我們。」
「是誰?」
他俯近她耳畔,嘰嘰咕咕一陣子,她听得雙目越瞪越大。
「能做到嗎?」他笑得好高貴,像天上的神仙那麼純潔。但她心跳得好厲害,小手捂住了嘴,大半天,嘀咕一句︰「你好卑鄙。」
「一般啦!」他大笑。
她听著那響徹天地的笑聲,渾身好像服了神仙果,說不出地舒爽。
卑鄙又如何?只要他日日都這麼暢懷地大笑幾聲給她听,再無恥三分她都喜歡。
第五章
齊皓要秦可心做的事其實很簡單,反跟蹤那兩個暗中追隨他們的人,看看是否為企圖訛詐他兩人百貫錢的衣飾店派出來的。
若是,就讓秦可心在衣飾店的老板、伙計等人的飲食中加點料,讓他們勤跑幾趟茅廁,把體內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瀉干淨了,換一副清白肚腸,別再做黑心生意。
至于衣飾店的靠山知府大人,齊皓要秦可心想辦法給他弄點好東西,最好是讓他從此「雄風不再」。因為他听說,知府大人生性風流,家里十八房小妾猶不知足,正準備贖了天香樓的頭牌阮嬌嬌做第十九房姨太太。
知府大人現在是夜夜宿在天香樓里樂不思蜀,齊皓有意在他身上大賺一筆,補補那個快干扁下去的錢袋。
以秦可心的武功和對醫道的認識,辦這兩件事還不易如反掌?
于是他們分頭行事。他把今日所購之物拿回客棧,等她消息,而她繼續逛街,引著跟蹤者。
對于他說的事,她是七分相信、三分懷疑。真有店家會為了幾件衣服就這樣不饒人?也太霸道了吧?
偏偏事情還真讓他猜中了,那兩名跟蹤者就是黑心衣飾店派來的。
秦可心怒火中燒,下手也就狠了點,保證店里從老板到伙計,一天最少要跑上十回茅廁,連續一個月,毒素方能解除。
她又夜探天香樓,很惡劣地在人家的飲用水缸里下藥,不止要知府大人雄風難振,當夜天香樓里的嫖客,個個都從發春的大公雞變成無力的小雛嵬;至于姑娘們,就讓她們在床上好好歇一歇,別再成天勾引男人了。
在秦可心的想法里,妓院那等骯髒地方還會有好人嗎?既然要懲治,就辣手一點,好教那些無恥的家伙懂一點什麼叫禮義廉恥。
她忙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回到客棧,沒來得及休息,又去借廚房,熬齊皓的補身藥湯,然後叫小二燒水給她沐浴包衣。
這一來二往,又過了一個時辰,眼下已近辰時。
她又累又餓,不過還是先幫齊皓把藥湯送過去。
敲了敲他的房門,她以為會听到那句老話︰門沒鎖,自己進來。
誰知今兒個反常,他主動幫她開了門,唇角掛著暖暖的笑。「回來啦!我讓小二準備了早膳,一起用吧!」
她瞬間怔住,不止為他溫和的話語,還有他一身的黑衣。
她一直不喜歡黑色,總覺得骯髒,但黑衣穿在他身上,配上一頭白發、玉般面容,竟是說不出的俊俏。
那雙眼黑黝黝,像八月十五的夜空,吸引著她佇足,不知不覺,連神魂也一起勾走。
「可心?」見她久久不回話,他不免疑惑。
「什麼?」猛然察覺自己竟看他看得呆掉,熱燙燙的紅霞棲上她雙頰。「那個對了!我來叫你喝藥。」
黑漆漆的藥汁散發著一股讓他反胃的味道。這些日子,他真是吃藥吃到怕了。
但瞧著她期待的小臉,他又不好推拒,皺眉接過藥碗,一口氣喝干。隨即,他眼一亮。這藥又甘又醇,竟是無比美味。
「我知道你怕苦,特地在里頭加了些黃連。」
「黃連不是很苦?」
「苦盡則甘來。」天下藥物千百種,只要搭配得當,未必不能達到既美味又具療效的成果。不過這要費極大功夫,多數人懶得弄,但她例外,她覺得生病的人已經夠辛苦了,還要他們喝那麼苦的藥汁,簡直是種折磨,因此她研究了很多方法讓苦藥變可口,這也是她神醫之名傳四方的原因之一。
他細細思索她的話,擊掌而笑。「有道理。」讓過身子,請她進房,他為她盛了碗米粥。「你一夜未歸,還好嗎?」
她有些受寵若驚,想他貴為一國之君,也能如此體貼女子,不禁讓她心房更綿柔幾分。
「所有的事都被你猜中了。」她把自己忙碌一夜的事說了一遍,私心里,很是佩服他的巧智。「接下來你要怎麼賺錢?」
他卻是嚇了一跳,不知她這麼大手筆,把天香樓上下都害了一遍。他原先的計劃要推翻重做了。
「本來是想扮做游方道士走一趟知府大人的家,賣他一枚能雄風再起的金丹,如今……我看得去天香樓做生意了。」
「你要去天香樓?!」她驚喊,差點把手上的粥都打翻了。
「小心點,粥很燙的。」他拿下她手中的碗,細細檢查她雙手,確定沒有燙傷,才吁口氣,道︰「我扮道上去捉妖,你這麼吃驚干麼?」
「捉妖?」
他點頭。「一夜間,全天香樓的人都著了道,只能以妖物作祟之名推搪過去。我扮道士,先去詐天香樓一筆,再想辦法騙一騙那知府大人,一來充實我們的荷包,再則教訓他一頓,讓他知所進退,都已經是坐五望六的人了,就別再去糟蹋人家小泵娘了。」
「可是……」她後悔不已,早知如此,她昨晚就不下狠手了,讓他去了那等骯髒地方,還能清清白白地出來嗎?
「可是什麼?」他大掌探向她額頭。「可心,你莫不是病了吧?古里古怪的。」
「唉呀!」她推開椅子站起身,在房里團團轉半天。「算了,這錢我們不賺了,我去給他們解毒,總之,那等骯髒的地方,你不要去。
「天香樓?骯髒?」她在說什麼啊?怎麼他一句也听不懂。「可心,既然你怕髒,為何還要去?你不是最愛干淨的嗎?」
她當然愛潔,問題是,她更不想他去青樓。昨晚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個男人不管穿著打扮再斯文,一進去全變成禽獸,對著那些窯姊兒又撲又吻。如果齊皓也換成那副婬亂嘴臉,她定要氣死三回。
「我不管,就是不準你去天香樓。」
「我是去賺錢。」
「我說不許。」她縴掌往桌上一拍,清清楚楚一個掌印,可見功力之高深。
他卻沒被她的怒火嚇到,只聞到陣陣酸味,心下恍然。
「哈哈哈——」他仰頭大笑。
那陣笑聲讓她心里有幾分的舒爽,和更多的羞窘。「你你你——笑什麼?」雖然他的笑聲很好听,但他的樣子卻教她好尷尬。
「可心。」他微笑,牽起她的手。「你覺得宮里的秀女宮娥比之天香樓的姑娘,姿色如何?」
「啊?」這話扯太遠了吧?但他想听,她思考了下,也就說了。「宮里的女孩子更漂亮。」
「那你可知道,登基近五年,任言宮御史如何奏稟,我沒納過一名妃子,也未踫過一個宮女。」
「為什麼?」她問。不是說做皇帝的都很風流嗎?難道他會例外?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目光柔柔地望著她,他的手與她的交握著。
她心房猛然一顫,才退熱的嬌顏又烘燒起來。
他的意思是,他喜歡她嗎?他是個固執的男人,只牽自己喜歡的女人的手,所以她可以放心,別說一座天香樓了,就算把他丟進女兒國中,他也不會花心亂來。
她低垂螓首,嚶嚀一聲,身子不自覺偎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