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和御膳房相距五、六里遠,你能聞到辣子面的香味,我給你磕頭叫聲‘爺’。」
「你明知我聞不到,還準備我的分?」
「那我是疼你這個小白痴,怕你在內務府受欺負,吃不飽、穿不暖,才特地給你留的。」賞她一個白眼,小豆子吃完面、放下碗,一副要她快把事情說完,他還有事要忙的模樣。
齊瑄傻笑。有人疼的滋味真不錯,所以她一見小豆子就投緣,心里一有事,就想找他說,不過今日卻有些難以啟齒。
「你到底說不說?」小豆子不耐煩地把碗筷收拾好。「再不說我可要走人啦!」
「唉呀!」也不知道是被食物辣的,還是羞窘帶來的紅雲,她嬌顏艷似天邊的晚霞。
就連小豆子也看得一時恍神,嘴里嘀嘀咕咕著︰「難怪貴妃封個‘艷’字,名頭非虛啊!」
「你說什麼?」她沒听清楚。
小豆子尷尬地別開頭。「我說你再不把來意講清楚,天就要亮了。」不敢再看那魅人的麗顏。
「那……這個……」她支吾了半天,才細聲說道︰「小豆子,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個人成天對你冷言冷語,突然某一天卻大力地夸贊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豆子的目光悄悄往御膳房外移了下,又收回來。「你指的是步統領?」
「咦!」她真的嚇到了。「你怎猜得出我話里的人是步驚雲?」
爆里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深、都透,只是他有苦衷,不能說罷了。
「皇宮里臉色最臭的非步統領莫屬,你的問題隨便找個人問,大家的答案都一樣。」
換在步驚雲夸贊她之前,她會很同意小豆子這番話,順便跟他一起把步驚雲罵個狗血淋頭。但議事房那一日,他說︰不是我們走第一步,是你走。你的才能讓齊國又有了希望。
她忘不了步驚雲說話時,眼中閃著對她的欣賞。
她長這麼大,還沒被人如此認同過,遇到知音的滋味令她的心怦怦跳著,滿滿的歡喜充斥體內。
她忍不住想要為步驚雲說句話。「其實他那個人只是……嗯,臉長得差了點,人還是很不錯的。」
小豆子一只手模上她的額頭。「你發燒啦?還是撞壞腦袋,往常你最討厭步統領的,今天居然為他說話?」
「你才撞壞腦袋!」齊瑄嗔他一眼,讓小豆子又是渾身一顫。真是妖精,狐仙都沒她來得勾魂攝魄。
她渾然忘我地說︰「好吧,我承認過去我對步驚雲似乎有一點點偏見,總覺得他這個人自大、傲慢、囂張又卑鄙,很討厭他。但今天,他在李相爺和周將軍面前毫不畏懼,並坦然認可別人的能力,他……和其他男人大不相同。」她全然不覺已將自己的底泄得一干二淨。
小豆子一邊听她說,一邊在心里苦笑。這丫頭,腦子也不笨,怎麼在小事上如此迷糊呢?難怪步驚雲不放心她。瞧,那塊木頭還躲在御膳房外守著呢!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今天來找我就是想告訴我,你被步統領夸贊了,很開心,是吧?」看著她越來越往下低的頭,他輕嘖兩聲。「原來你這麼好收買,一句贊美就能讓你高興成這樣,步統領要再多夸你幾句,你豈不要把心都挖出來送給他了?嗯,或者……你現在整顆心里早就存滿步統領?」
「討厭啦!小豆子,人家哪有你說的這樣,只是……」她臉又紅,雙眸水汪汪,心頭一熱。「你不知道,無論如何努力也得不到認同的滋味很差,尤其是越努力卻被罵得越慘的時候。這時候,若有人肯說一句︰你很棒,真的比得到整個天下還快樂。」
小豆子模模她的頭。「我曉得你很辛苦,其實……」他沉吟半晌,還是決定說真話。「你真累了,隨時可以不干。」
「我想啊!可不行的,我走了,很多事情沒辦法解決,會很麻煩的。」
「就算你在,那些事情一樣無法解決。或者換個說法,別人肯給你機會去參與、並且解決那些事嗎?」
齊瑄愣了一下,疑惑的目光轉向小豆子白皙如玉的容顏。她怎麼從沒發覺,他的五官是如此精致,又帶著威嚴,完全不像一個低三下四的小太監。
「小豆子,你……你知道了什麼?」
「我什麼都不曉得。」
「你……」抿了抿唇,她怕這句話問出來,兩人十年的友誼就到此為止了,但不問,她心頭又悶得慌,只得換一個委婉的語氣。「你是小豆子吧?」
他哈哈一笑,拍她的肩。
「小瑄子,你不必提防我,只要記著,我們永遠都是在御膳房偷東西吃,不打不相識的好朋友,不管日子怎麼變,我們的身分——不,你一輩子都是我最重要的小瑄子。」
她嘟起嘴。「你這話有說等于沒說。」
「那這樣說吧,你就沒事情瞞著我嗎?」
齊瑄一窒。她瞞著小豆子的事可多了。
「這不得了?誰心里沒藏著幾件小秘密?但那些事會影響我們的友情嗎?不會的。我們認識十年,親勝手足,你听過誰會無端砍下自己的手腳不要?」
她搖頭。
「所以啦,不管你騙我什麼、我瞞你何事,一世手足,一生不變。」他說得斬釘截鐵。
恍惚間,她想起十年前在御膳房與他不打不相識,宮廷歲月孤寂,多虧了這個好朋友,讓她黑白的日子添了色彩。
苞他在一起很舒服,好像兩人間有一條無形的絲線牽連著彼此,那無關男女之情,而是一種血脈相連的親情……
自母親薨逝,能給她親情、友情慰藉的只有小豆子。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不覺紅了。「小豆子,有時候,我真覺得你若是我哥哥,該有多好?」
「你喜歡我做你哥哥,我就是哥哥嘍!」
她噗哧一笑。「這種事哪能說要就要?」
「誰說不行?」他拉她一起跪下,右手高舉指著天。「皇天在上,後上在下,我小豆子今天與小瑄子結為手足,一生一世,永不背棄。」
她眨了眨眼。這誓言是很感人啦!但怎麼有些奇怪?
「小豆子,應該是結為兄弟,或義結金蘭吧?沒听人說過結為手足的啊!」
「你確定我們能成為兄弟?」他別有深意地望著她,笑得好賊,她背上的雞皮疙瘩都往上竄了。
「不知道你說什麼,我還有事,要回去了,不理你。」她一跺腳,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嘴角卻含著一抹笑。
手足啊……用得著反復說那麼多遍嗎?她又不笨,豈會听不出他的話中意?
就不知這個好「手足」明知外頭找他找翻了,他卻不出面,躲在宮里干什麼?太監當上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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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瑄一出御膳房,就瞧見牆角一道高壯的身影,形態是再熟悉不過——皇宮的侍衛統領,一直跟在她身邊,與她吵了十年的步驚雲。
他真的很厲害,不管她如何上竄下跳、喬裝打扮,他都能找到她。
他……很用心地執行保護她的責任吧?
想到這麼長的日子,他日夜不離地貼身守衛,她的心律又開始亂了。
人心真是奇怪的東西,當她心存偏見的時候,不管步驚雲做什麼,她都看不順眼。而今,她對他改了觀感,又覺得他怎麼看怎麼特別,雖無絕世俊顏,卻有一等能力。
一個十八歲就能坐上武林盟主寶座的男人,深藏的精采怕是她一生也挖掘不盡吧!
盡避如此,她還是有一點點動心,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有更多與眾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