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話,他也安心了,又往外走,但才到門口,二度轉回來。
「相公,還有事嗎?」她有點想笑,又有些心疼,因為她,他快變成愛嘮叨的老母雞了。
這次羅什拿出的是一顆磚紅色的干果。「這是靈心果,精煉後會是很好的續命良藥,可惜我—直沒找到合適的藥引。你收著,遇到危險就把它吃了,不管再厲害的傷勢都能保得一時半刻性命無虞。」他爹臨死前把干果給他時就曾笑嘆,這玩意兒若是早幾年成熟,他娘也不會死了。
可惜啊!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過五更。當爹找到最佳續命良藥,他娘卻等不到良藥成熟便撒手西歸,他爹呢?愛人死了,獨活也沒意思,索性跟著一起去。
這果子便一直留下來,至今被送到了花無顏手中。
「這……太珍貴了。」她的手有點抖,他這樣掏心掏肺地對她,讓她心動之余又有些無措。「相公,靈心果還是你自己留著吧!萬一……」
「沒有萬一。」他把果子放入她腰間的暗袋里。「只要你沒事,我就一定不會有事。所以為了我,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相公,懷孕生子是女人的天賦,我不會有事的,你不必太擔心。」
「你當然不會有事,我也不允許你出事。」他低頭,親一下她的額。「我要趕快去看著安胎藥了,你行動不便,就別一個人亂跑,等我煎好藥回來,你喝了藥,我再陪你出去散步。」說完,他匆匆忙忙跑了。
這還是那個野蠻難馴,殺起人來眉頭皺都不皺的羅什嗎?
她模著被他親吻的額,熱燙燙的,心也跟著溫暖了。
「相公……」她拉出了藏在身後的長袍,看一眼歪斜的針腳,心一狠,整個拉掉重縫。她要給羅什縫一件最好的衣服,不準有絲毫的不完美。
「可惜拿不到織造局的布料,這一般的絲綢相公總穿不慣。」她本來覺得羅什既不願回歸皇室,就不該使用皇家物品,現在卻希望他吃穿都是最好的;管它犯不犯法,反正……他本來就是皇室中人嘛!
「是不是該請司徒送一批過來呢?但這樣就趕不及相公的生辰啦!」她猶疑著,突然想起那件獸皮衣,如果能夠把它改制一番,穿起來好看又舒服,相公一定喜歡。
跑回內室,她翻箱倒櫃地找著。
殺殺殺殺殺殺——
忽地,一陣喊殺聲震耳欲聾。
「發生什麼事了?」她跑到窗邊,遙望殺聲來處,卻見近百名青衣人手持樸刀將花家堡大門給劈了開來。
花無顏凝目細望,看見每一個青衣人胸口都繡了一個血色「風」字。
「黑風寨,鐵血追魂?!」怪了,黑風寨與花家堡相隔千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為何突襲花家堡?
「啊!王伯——」她看見王管家被一刀劈成了兩截,顧不得七個多月的身孕,迅即躍下繡閣,臃腫的身子似羽毛般輕靈,似緩實急地趕在另一把樸刀砍中娘親前,一掌震碎了來襲者的心脈。
「無顏!」花夫人面色慘白。
「娘,黑風寨為什麼要襲擊花家堡?」花無顏劈掌,奪過一柄樸刀,唰唰兩下,又是兩個黑風寨成員被送上西天。
「我也不知道,前、前陣子黑風寨主說要娶無瑕,但你們出去了,你爹就告訴對方,要等無瑕回來詢問無瑕的意見……啊!」雖然有女兒保護,但來襲者實在太多,花夫人還是險些兒被砍中。「反正你們回來後,你爹就去跟對方商量希望將婚期壓到半年後,今兒個你爹才回來說對方答應了,誰知……你爹前腳進門,他們後腳就殺到了。」
「不對!」花無顏一掌劈飛一個青衣人。「我和姊姊回來後,爹根本沒問過姊姊願不願意嫁,又怎麼會去跟黑風寨主訂下半年之期?」
「這個……」花夫人一時詞窮,差點被敵人一刀捅了個對穿。
「娘,你們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花無顏一口氣憋住,樸刀翻飛,三名青衣人成了刀下魂。
「無顏,爹娘不知道……當初,我們以為這樣對你比較好,誰曉得……」他們也是怕女兒跟著羅什受苦嘛!早知羅什有天大本領,他們又怎會去自找苦吃?
「所以你們把老子當白痴耍?」一個陰狠的聲音插進來。
「黑風寨主!」花夫人嚇得快昏過去了。
倒是花無顏有膽色,第一次見到這武林一霸,很意外他沒有三頭六臂,反而五官端正,只是眉目間的煞氣飄揚著濃濃的血腥味。
「黑風寨主既然答應我爹半年後才來娶親,為何又突然偷襲花家堡?」
黑風寨主瞄一眼倒在花無顏腳下的十來具尸首,想不到像貓一樣的花家堡眾人里,還藏著一只小老虎。
「為什麼?你自己看。」他丟下一封請柬。
花無顏左手臨空一懾,請柬飛入她掌心,她翻開一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那是丐幫少主與花無瑕成親,廣發武林諸派的喜帖,
她與無瑕不愧是姊妹,這成親,自己同意就好,至于父母之命……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吧!
不過這帖子為什麼沒有發到花家堡呢?丐幫也是個大派,沒理由如此失禮啊!除非……花無顏腦子一轉,猜到這定是姊姊的主意。
別看武林第一美人平常神經兮兮,好像少根筋;那是因為花無瑕性好享受,懶得用腦,其實她比誰都聰明,之所以會回家沒幾天就又蹺家出去玩,一定是發現了某些不利于她的蛛絲馬跡,于是急著閃人。
花無顏嘆口氣,這樣一比,家里最笨、最不會用心機的就屬她了。呆呆地以為將武功練好,自然能重振花家堡聲威;呆呆地認為爹娘只要一見識羅什天大的本領,定會欣喜若狂,從此一家幸福和樂︰結果……
世事根本沒有她想得那麼簡單。
她深吸口氣。「黑風寨主,所謂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我姊姊已即將和丐幫少主成親,與貴寨之間的婚事再無可能,這是我們花家的疏失,我代替家父向寨主道歉,寨主盡可提出賠償要求,只要花家堡能力可及,絕對照辦。」
「道歉?」黑風寨主仰頭大笑。「憑你一個小丫頭有什麼資格來跟我提條件?除非先接我一掌。」一掌突出,勢若雷霆。
砰——
無形無影的空氣這一瞬間好像被凝固了,又立刻粉碎,蕩起的余波把周遭人都吹翻一個跟斗;連黑風寨主都不例外地登登登,倒退三大步,嘴角掛血。
只有兩個人除外,突然從天而降的羅什,和被他護在懷里的花無顏。
「相公!」花無顏看見羅什,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開心地抱住他。
說實話,她不怕黑風寨主,但怕黑風寨。人家有萬名兒郎,只要人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把花家堡淹沒。
再說,這件事錯在花家堡,她要抗辯也是理不直氣不壯,真不知該如何過此難關。
可有羅什在就不同了,天塌下來他都扛得起,更何況小小一個黑風寨?
在她心里,他就是神、就是聖、就是無所不能。
「我都知道了。」羅什急忙先將她從頭到腳檢查一遍,還好還好,沒擦破半塊皮,否則他要整個黑風寨陪葬。
不過他現在也沒打算放這些人離開;在小廚房听見花無顏的驚呼聲時,他本來就要跟著過來的,卻發現黑風寨除了派人從大門進攻外,還在四面出口埋下火藥,這是存心滅門來了。
羅什估計,這些火藥若點燃了,整座花家堡都要被炸成碎片,更別提里頭的人了。于是他先處理了這些火藥,才趕來和花無顏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