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的房間卻出人意料的簡單,一張床、一張辦公桌、一部電腦、一張椅子、一只衣櫃;就這麼多了。
「你成天讓我學這個、學那個,告訴我要怎麼利用金錢讓自己的生活更舒適,結果你自己呢?典型的只會說、不會做。」她一邊說,一邊忙著端水、拿洗發精。
「容家的錢是容家的,不是我趙風的,我享受什麼?」他淡淡地說。
她愣了一下,倒了半杯溫水,輕輕地澆在他頭上。「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這個人很變態,有時陰沉可怕,有時卻又會出現那種天真的模樣,骨子里呢,還藏著一點潔癖。」
什麼形容詞啊?一個人要是她形容的那副模樣,那還算是人嗎?
他翻個白眼。「我要說謝謝嗎?」
「不客氣。」她擠了一點洗發精抹在他頭上,開始幫他洗頭。「我說啊!你就不能活得輕松一點嗎?」
「工作這麼忙,誰輕松得起來?」不過她洗頭的技術還真是不錯,十根手指在他的頭皮上跳躍著,輕輕地滑過太陽穴,在耳朵兩側揉按幾下,然後來到頸項部位,依著繃得死緊的筋絡用力按下,再提起。
他感覺一陣酸麻從那酸痛的部位釋放出去,精神瞬間一振。
想不到小小洗個頭居然有這麼大的學問,不是手指隨便抓一抓,而是利用指月復、指節在每一個頭部穴道上或拍、或揉、或按、或摩……他感覺比做一趟SPA還要抒報。
他忍不住閉上眼楮,享受起這愉悅的快感。
「我要像你這樣過日子啊!可能早就跳樓十遍、上吊二十遍、燒炭三十遍了。」要說為生活奔波,整個容家沒幾個人比得過她。可忙了十幾年,她還不是好好的。
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想著它的好處,就覺得它處處都好。你光念著它的壞處,就到處都壞嘍!
有關這個問題,趙風不予置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重視的東西,也許是錢、也許是情、也許是權……比如岑晨,他知道她最困擾的是生計問題,哪怕她沒日沒夜地工作,薪資也永遠補不足母親的醫藥費。但是她沒有絕望,依然努力向前。
至于富有的他,死穴則在于「情」之一字。他被容家的養育之恩綁住了,所以做每一件事、下每一個決定都要以容氏的利益為利益,盡避非常厭煩了,他依然不得不如此。
他的疲憊是精神層面上的,只要容氏這副重擔一天不卸下,他一天活得不開心。
看他無精打采的模樣,她的心忍不住就軟了,寧可被他凍得半死,好過听見他的無助,那就好像……一只初生的小狽被扔進了水里,她看見了,卻視若無睹地走過去,任水流吞噬掉小狽的性命……唉呀,好大的罪惡感啊!
「哎,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事煩惱成這樣?你至少熬了一星期了,這樣下去會死人的。」沒辦法,她母性太堅強,看見弱小生物不拉一把,良心不安呢!
「說了就有用嗎?」抱怨這種事他是從來不做的,與其浪費時間耍嘴皮子,不如努力做事還實際些。
「你不說怎麼知道沒用?況且,就當發泄一下也好啊!」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說了,他卻開口道︰「台灣很多電玩軟體都委托韓國制造,妳知道嗎?」
她哪里知道這種事,但根據做美發多年的心得,客人跟妳吐露心聲時,不要隨便下判斷,要傾听,並且給予撫慰,讓客人滿意,這樣下回客人才會再指定妳。
所以她只是以著無限柔和的聲音問︰「然後呢?」
「容氏委托的韓國工作室,底下的工程師上個月被另一家工作室高薪挖角,集體跳槽。對方卻沒有告訴我們,直到看樣本的時間到了,他們才吐露實情。但我們這里的廣告卻已經打出去了,如果東西不能如期發售,容氏的聲譽將受到很大的打擊。」趙風越說越恨,咬牙切齒。「其實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容氏也不是第一個踫到這種事的公司,但是……他們一定要趕在這時候出問題嗎?我現在已經夠忙了。」公司的事擠成一團,還要籌備婚禮,當他有三頭六臂嗎?
「舉手發問,這類軟體台灣沒有辦法做嗎?」
「當然不是。類似的情況容氏以前就踫過幾回,我早就受不了跟韓國那些工作室合作,也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可一來人才難尋,二來缺乏經驗,做出來的東西還是差人一截,只好忍氣吞聲繼續委外制作。」
「那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該推出商品了,卻沒有商品,對不對?」
「沒錯。」
「有沒有考慮過先用那些不夠成熟的本國軟體頂上去?」
「怎麼頂?東西不夠好,消費者根本不會掏錢賣。」
她想了想,說道︰「嗯,我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你曉得我才國中畢業嘛!沒有美發證照就很難升設計師,不過我老板覺得我的手藝已經足夠了,當助理太浪費。後來想了一個辦法,凡是願意指定我做頭發的客人,都七折優惠。當然,很多人寧可多花錢讓真正的設計師做,但也有那種覺得無所謂的人啊!于是漸漸地我就有了一小批固定客戶,他們也會幫我介紹新客戶,日深月久,我也就成為設計師了。
「不過我們這一行其實得賣產品才能賺得多,但是沙龍級的東西都不便宜,不是每個人都負擔得起,尤其像我這種新設計師,要推銷產品真的很難。我想了很久,下了一個決定,把公司的產品每一樣都買一份回家試,務求徹底了解各種發質要用什麼產品才能呈現出最好的效果。一個月後我找到了答案,接著把自己買的產品免費提供給客戶用,針對每個人的特色,使用不同的產品,幫他們找到最完美的造型,等他們主動詢問我的秘訣,這時我就開始推銷產品了,因為我已經徹底了解店里產品的特色和客人的發質、喜好,所以很容易就把產品賣出去。一年後,我成了店里業績第三的設計師。」
他听著听著,唇邊逐漸浮現一抹笑。「免費往往是最昂貴的。」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免費贈送公司那些不成熟的產品,並大作廣告昭告客戶,若能從那些缺陷品中找出問題並且改進,就可得到獎金。如此半年後,他還怕找不到更新的人才?工作室里的工程師缺乏實作經驗嗎?
她很高興他終于提起精神了,但是……他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這樣難看?該死,她又開始覺得冷了。這家伙的笑臉神經是不是有問題啊?
「想不到妳很有生意頭腦呢!」他笑得更開心了。
她想哭啊!「多謝夸獎,不過……我說了你不要生氣,請你不要笑了好不好?好恐怖啊!我都要發抖了。」明明他也可以笑得很可親啊!她就見過一次,也就那麼一次,接下來他每次笑,她每次抖。好好笑不行嗎?一定要冷笑嗎?很嚇人耶!
「咦?我笑得很難看嗎?」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耶!這個表情好,可愛斃了,她喜歡。唔,若能將他這模樣拓印一份,掛在房里天天看,必是人生一大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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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趙風相處久了,岑晨更加覺得他其實是個好人,而且他不笑的時候,那模樣……蘇!把口水吸回去,她不能太,雖然他真的長得很好看。
很少看到男人五官這樣端正的,就可惜啊!他的笑臉神經不太正常,一笑起來,身上就吹起陣陣陰風,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