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板何須介意,這英雄本『色』嘛!娶妻納妾是好事,還怕人知道嗎?」曲笛往懷里一掏,模出三只白玉瓶,在三個老板面前各放一只。「曲某小小薄禮,謹祝三位新婚志禧。」
三位老板心里的疙瘩立刻盡消,內行人皆知,天寶坊除了專賣天下奇巧珍寶外,也賣一些有趣的玩意兒,比如眼前這三瓶「春風玉露丸」。
這可不是一般下三流的藥,僅供人春風一度;而是真正調理男人身體的妙藥,使其由內而外達到圓融平和的境界。倘使常年服用,不僅于閨房一事雄風無限,還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稱之為仙丹也不為過啊!
就可惜了,這春風玉露丸太貴,一丸就要黃金百兩,哪怕是巨富之家,也無法日日眼用,大概就只有當今聖上有這本錢天天拿它當糖球吃。
曲笛以此為禮,比送上什麼奇珍異寶更讓三位老板歡喜。
「曲老板果然是個妙人。」劉老板大笑,收起了白玉瓶子。「曲老板大老遠把我們邀來,又送這麼貴重的禮,應當不是特意恭賀我們納妾吧?」
江老板同時也搶過一只白玉瓶。「曲老板有什麼要求盡避說,只要江某辦得到,斷無問題。」他耍了個小手段,事先說了,曲笛的要求他辦得到就做,就算到時來上一句「恕江某力有未逮」,曲笛也拿他沒辦法。
只是曲笛並不在乎這小小心計,他從來也沒想過對他們提出任何要求,不過是想藉由此次的會面,布置他接下來的行動而已。
「呵呵呵,三位老板何必緊張?曲某不過是听聞六年一度的華山論劍將在兩個月俊舉行,這武林盛事嘛,參與者眾,必有許多商機,曲某不才,想分杯羹。但眾所皆知,華山方圓百里俱是江、劉、張三位老板的勢力,想上華山做生意,必得經過三位同意,這才邀三位前來一聚。」
張老板就不懂了。「曲老板,你專營的是天下奇珍,這武林大會……參加的人是很多,可能做的不過是些住宿,飲食、服飾、馬匹之類的生意,這些都不是你擅長的啊!」
「張老板,這天下奇珍,也包括不世名劍吧?天寶坊近一年來也搜羅了不少天下寶劍,如太阿、魚腸、青冥……等七口,于是想藉由這次的華山論劍小小發筆財,還請三位不要介意。」曲笛笑答。
三位老板互視一眼,曲笛做的生意跟他們的完全搭不上邊,也不侵佔到他們的利潤,讓他參一腳也無所謂,不過……
「曲老板,這一點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你這樣花這麼大的本錢,也太客氣了。」江老板拍了拍懷里的白玉瓶說。在他想來,三顆春風玉露丸就值三百兩黃金,至于那些劍賣出去的利潤……恐怕還高不出這個數字。
「曲某不敢與三位說假話。這劍嘛,對真正識貨的武林世家來說,是可以當作傳家寶的,一口賣他們千兩黃金,他們也會爭著要,所以利潤絕對高。當然,曲某在三位的地盤上發財,也不會虧待三位,這收益的三成就讓三位平分,如何?」
那三個完全只在商場上打滾,不了解武林事務的老板真的呆了,什麼劍這麼了不起,柄柄價值千金?
可曲笛開出的條件又很優渥,他們沒道理不接受!當下,四人歡歡快快簽了合同,叫了滿桌酒菜,開懷暢飲起來。
曲笛不停地向他們敬酒。「三位老板不棄,曲某先干為敬,這筆生意還請三位先替曲某多多宣傳,能讓更多江湖人知道,這寶劍的價錢才能抬得高,到時……呵呵呵……」這會兒,他就像一名真正的好商,誰也不知道在他那張歡笑的臉皮下,藏著山高海深的恨火。
就讓所有的武林人士都來搶這些劍吧!越多人搶,江湖就越亂,越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就是昔年白雲莊的漏網之魚,他便越有機會找出當年火燒白雲莊的主謀者,他要那些人血債血償!
四年了,他已經過了一千多個沒有丁叮在身旁的日子,時時刻刻都像被烈火炙烤著身子那般疼痛,他受夠了,也絕望了。
完全的孤獨與徹底的寂寞快將他逼瘋了,他差不多可以確定丁叮不在人世了,那麼他還活著做什麼?
在這世間僅剩一件事值得他浪費心力去完成——那就是為丁還和丁叮報仇。待得所有仇人盡皆伏誅後,他就要上窮碧落下黃泉去尋找那心中的寶貝了。
江、劉、張三位老板都是滑得出油的人物,自然听得出曲笛的話中意,這拍賣會的名聲打得越響,寶劍就會有越多人搶著買,賣的價錢越能抬得高,他們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多了。
「好好好。」三個人拍著胸口向曲笛保證,定將這場寶劍拍賣大會宣傳得人盡皆知。
四個人直吃喝了一個時辰才邁著搖晃的腳步下樓,喝得最醉的江老板還差點一腳踏空階梯,從樓上滾下來。
「啊!」樓下,一對正準備上來的男女嚇了一跳,女子驚呼一聲。
曲笛一雙眼珠子就此定在那女子身上不動了。
丁叮!他大吼,以為自己叫出聲了,但事實上,他緊張得全身僵硬,喉頭不過發出了一些嗄啞聲。
他一箭步沖到那對男女面前,盯著那女子瞧,那美麗的容顏一如他這四年來日思夜想的對象。
想起他們分別前最後一面,她舍身救他,在密室門合上的瞬間,她含淚的叮嚀——
「師弟,只怕師姊以後都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記得,要好好吃飯,別偏食,練功要勤、天冷了得添衣……」
當時,她的神情比風柔、比雲軟,無盡情意化作春水,點點滲入他心扉。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他耳畔回蕩著她的話,每每從睡夢中驚醒,雙手在空氣中猛抓,想要挽回那已然發生的悲劇。
但事實就是事實,滿腔恨火直燒得他心頭生疼,銀牙緊咬到快流出血來。
她不知道,他根本不願獨活,哪怕要被碎尸萬段,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都覺得那是人間至樂。
天下最悲哀的是什麼?對他而言,那是目送自己喜愛的人一一入了黃泉,而自己卻被留了下來。
偏偏他身邊盡是這樣的蠢蛋,幼年時的那群乞丐、及長後的丁還和丁叮全一個樣。他們這樣拚命救他,到底有何意義?
所有他親近的人都死光了,獨剩他一人于世間,他會快活嗎?
不,沒有丁叮,即便讓他天天錦衣美食,他都覺得人生是一片陰暗,如地獄般淒寒。
「你是誰?為何這樣看著我的未婚妻?」那男子被曲笛含帶侵略性、獨佔意味濃厚的眼神激怒了。「忘憂,妳認識他嗎?」
那女子納悶地看著曲笛,心頭咚咚亂跳。他是誰?她搜遍記憶也想不出來,但是他眼底的驚訝、悲慟卻讓她心生不舍,她居然有股沖動想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皺折
「忘憂?」那男子又問了一句。「妳識得他?」
女子咬咬牙,強忍住將曲笛擁進懷里,輕輕安慰他的沖動,緩緩搖了搖頭。
曲笛只覺得胸膛好像被一塊巨石砸中,火炙般的劇痛焚遍全身,一股甜腥直沖喉頭。
丁叮不記得他了?她成了別人的未婚妻了?怎麼可能,他不信,他無法相信。
「曲老板,我們快走吧!」江、劉、張三位老板似乎識得那男子,拉著曲笛快步離開富貴居。
曲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天寶坊的,他腦袋一片混亂。
他找到丁叮了,但他還是被拋下了,依舊是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