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連小學生都知道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這個司機大白天喝這麼多酒,闖下大禍,實在太糟糕了。
「救我,好痛,救救我……」司機痛苦的求救聲不停地傳出來。
「你出不來嗎?」辛欣努力憋住氣息,血味讓她想吐。「我看沒有什麼東西壓住你啊!」
「車門打不開。」
辛欣瞄一眼那歪扭的車門,撞成這樣,也難怪會卡住。「我幫你拉拉看,可是我力氣不大,也許拉不動,現在大家都在忙著救人,警察和救護車又還沒來,如果我拉不動車門,可能你就要等等了。」
司機想罵這個女人是白痴,他都快疼死了,還叫他等。但眼下她是他唯一的救星,他只能委曲求全。「妳就快點拉吧!」
「噢!」受傷的人心情都不會太好,辛欣自己經歷過那種困境,所以也不在乎司機惡劣的語氣,兩只縴手用力扳著那扭曲的車門。
嘰、嘎,那車門不停地發出難听的聲音,但就是文風不動。
辛欣拉得氣喘吁吁。「先生,我一個人拉不動,你能不能從里面撞一下,幫我一把?」
「我全身痛得要死,妳還要我撞門?」那司機的口氣更差了。
「你不幫忙,我真的拉不動。」辛欣自己都還是個在接受復健的傷患,讓她做這麼粗重的活,她怎麼可能辦得到?
「白痴女人!」司機雖然罵得很小聲。
但辛欣還是听見了,卻懶得跟他計較。「你要不要幫忙?願意的話,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用力。」
「快一點。」司機被困在里頭快痛死了。
「一、二、三。」辛欣如他所言,數數、用力。「不夠,再一次。」
「天殺的。」
「再一次。」
「妳去死啦!」
砰!車門終于被拉開了,人的潛力果真無窮。
那司機連滾帶爬地出車子。「好痛。」他手臂和大腿各留下一道好長的傷口。「誰,快點來給我止血?天啊!流這麼多血,我快死了,救命啊!」
辛欣猜想,這司機平時一定是個狂妄霸道又不講理的人。但很可惜,他現在是肇事者,傷又不是最嚴重的,光听他還有力氣在那里又叫又罵,就知道他傷得還好,其他被撞到的人,有幾個傷得才嚴重呢!都躺在地上不能動了,大伙兒當然是救那些重傷者矢,誰理這個口氣差、態度又壞的肇事者。
最後是辛欣看他可憐,月兌下外衣撕成兩段,一截幫他綁住手臂的傷口、一段替他的大腿傷口止血。
看著鮮血終于漸漸止住,那司機才有閑情打量這個救了他一命的白痴女人。可他不看不打緊,一看……
「鬼啊!」沒見過有人的身體這麼恐怖的,縱橫交錯的傷疤布滿了她出來的每一寸肌膚。
那些疤痕翻開的口子,猙獰得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有紅、有黑、有白。
這還是一個人嗎?
那司機嚇得瘋狂大叫。
原本正忙于救人的龍易飛被那驚叫聲嚇一跳,回過頭一看,發現辛欣穿著一件小可愛,而那原本用來遮丑的外套,已成破布綁在司機的身上。
辛欣一臉迷糊地站著,眼看司機手腳並用、涕泗潢流地爬離她身邊。
而受到司機的驚叫聲吸引,越來越多人將目光投向辛欣。
然後,那無數好奇的眼神從原本的驚訝轉為恐懼,再變成厭惡。
辛欣再遲鈍也可以感受到那如刀的目光正切割著她的身體,可她依舊不懂,她到底做了什麼讓這些人突然變得恐懼她、討厭她?
「該死!」龍易飛低咒一聲,加快速度幫手中的傷患固定斷折的患部,然後跑到辛欣身邊,月兌下T恤,將她整個人緊緊包住。「我們走。」他拉著她快步地離開。
她抬眸看見他鐵青的臉,知道他正在生氣,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阿飛,你怎麼了?」
「妳為何不听我的話,要在外頭月兌衣服?」
「那個司機在流血,我沒有紗布,就把外套借他止血啊!」她做錯了嗎?
「妳沒有紗布,就向別人借啊!為什麼要月兌自己的衣服?妳知不知道妳嚇到很多人?」
「因為這些傷疤嗎?」可是受了傷,本來就會留下疤啊!尤其她受的傷這麼嚴重,能留下命就不錯了,一些疤……不,就算留下再多疤,那也比不上保住小命重要吧?
「妳自己知道就好。」
「那你呢?你也討厭這些疤?」
「我……」他是有些怕,卻稱不上討厭。「小欣,家里人都知道妳的事,自然是不會討厭的,但別人不明白,他們會怕,所以妳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月兌衣服,懂嗎?」
她懂了。可是她感到好悲哀,這個世界上有誰的身體是完全沒有疤的?她不過是比別人多了一些,就變成了異類。
龍易飛雖然不討厭她身上這些疤,心里卻仍是無法接受的,所以他盡量掩蓋它們,以為看不見,它們就不存在了;但事實的真相又如何?
「阿飛,我一點都不像你最初認識、並且愛上的那個小欣對不對?」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妳本來就是小欣,小欣就是妳啊!」
不一樣的。她是辛欣,卻不是他心目中那個心靈手巧、美麗聰慧的女神。
當辛欣已不再是辛欣時,愛是否依然存在?或者愛情已經消失?他倆之只剩下一種責任、一個沉重的負擔?
第十章
曾經,龍易飛認為他是世上最了解辛欣的人。
在美國那段時間,他們朝夕相處,無所不談,誰能比他們更知彼此的心?
直到六年前那場意外讓他們分開,再相逢,他們由熟悉變成陌生。
但經過他日夜不停的努力,她緊閉的心房再度為他敞開,他們又成為最親密的情侶。
他很感恩,即便重新歸來的辛欣不如初相識時的聰敏機智、即便她常常搞不清楚他的話、即便她不再與他心有靈犀一點通……他不在乎,最重要的是,她還在他身邊,那就夠了。
他以為他會和辛欣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生。
為了她,他甚至開始奮發向上。他不喜歡家里那些半黑不白的生意,所以跟丁絡合作開網路商店,接訂單,沒日沒夜地干起雕刻的工作。
有時候做得太累,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雕的是什麼東西,只知道照著客戶的要求,完成那一件又一件雖精美,卻沒有靈魂的華麗作品。
他想,她回到他身邊,他們結了婚,有了家庭。是男人,自當成為家庭的支柱,負起照顧妻兒的責任。
他雖然沒有創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但他起碼盡到了一個男人的本分啊!
為什麼她還是說他不愛她?為什麼她居然想離開他?她想走到哪里?以她現在這種情況,她又能去什麼地方?
他真的不懂她到底在鬧什麼別扭;以前的她不會這樣的,他……他多懷念那知他心、懂他意、慰他懷的「辛欣」啊!
而今,辛欣還是辛欣,只是她再也不是當初他認識的那個人。
但他沒有嫌棄她,這個辛欣仍舊有她可愛的地方,所以才會引起他滿懷的憐惜。這樣能說他不再愛她嗎?
「小欣。」他拉著她提行李的手,將她擋在玄關前。「為什麼妳就是听不懂我的話?辛欣就是辛欣,世界上只有一個辛欣。我的老婆就是辛欣,我也只愛我的老婆,哪里有過去和現在的分別?」
她低著頭,懷里還是揣著那只白蛇燈籠,那首千年等一回的歌曲依然輕輕地回蕩著。但也許電池快沒電了,那歌聲越來越細微,幾乎都快听不見了。
「阿飛,你希望我恢復成以前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