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經理走過來向柳揚解釋。「柳先生,我們發現這間房里的自動灑水系統啟動了,警鈴響起,以為發生火災,就過來查看,卻看見史先生滿頭是血地躺在門口。我們不敢搬動他,但為他止了血,也叫了救護車,應該沒事了,至于起火的問題……」飯店經理引導柳揚走進客房,指著房里那張燒了一半的床鋪。「這就是起火點了。但幸好火勢不大,已被灑水系統澆熄,現在起火原因還在調查,如果--」
柳揚搶口截斷了他的話。「很可能是我在床上抽煙引起的,我很抱歉,我願意負責貴飯店的所有損失,請經理就此諒解這件事。」
飯店經理眉頭輕皺。在床上抽煙導致火災這種事常常發生,但今天這樁……很抱歉,他事先檢查過起火點,並沒有發現煙頭的存在,這房里甚至連個煙蒂、煙灰都沒有,怎麼可能是抽煙引起的?
很明顯,柳揚在撒謊。
但是飯店經理不知道要不要揭穿他,柳氏是很有勢力的財團,柳揚又是柳氏最高領導,隨便觸怒他的後果是很慘烈的。
可火災這種事對飯店的聲譽影響很大,一個沒處理好,整家飯店的生意將大受影響。他不確定自己想承受哪種後果。
柳揚隨手簽下一張支票,高達七位數,遞給飯店經理。「這是補償,並且我承諾舍妹的結婚典禮也將在貴飯店舉行,席開最少百桌。屆時政商名流聚集,將是最好的廣告,你們不會吃虧的。」當然,飯店也很難佔到便宜,因為被柳枝拆掉的那間休息室裝潢一看就是很昂貴的那種,這兩相加減下來,應該是打平吧!
那個經理看看支票,又想了一會兒。「請柳先生務必小心,不要再引起任何騷動。」他接下支票,算是同意了柳揚的提議。
「絕對不會。」柳揚向他保證。
飯店經理點點頭,領著一班服務生走了。
柳揚送他們出房間。等他們走後,他深深地看了略微變形的門板一眼。這是經過強烈撞擊的後果。
飯店里應該有客房的備份鑰匙,那經理就算再著急救火,取鑰匙來開門還是比較快的,不至于要破門而入。
那麼,是誰把房門撞得都歪掉了呢?
他關上門,走進客房里,放眼四顧片刻,筆直邁向浴室,抬腳一踹,一條瑟縮的身影正躲在浴白里發抖--
就是那個差點被掐死在廁所的女人。
第三章
男人!
當浴室門被踢開,金金看到柳揚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抄起手邊的漱口杯,護在胸前,打算若他有任何行動,立刻拿杯子敲他的頭。
當然,一只漱口杯不可能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但她也沒辦法,手邊沒有太多的選擇。
柳揚卻只是站在浴室門口,連一步都沒有踏進。
他深深地看著她,一鞠躬。「我是來向妳道謝的,謝謝妳救了清銘。」
他怎麼知道的?她圓圓的大眼眨了兩下。
柳揚笑著解釋。「床上的火是有人特意放的,為避免火勢擴大,傷及無辜,放火的人還特地在床鋪四周澆了飲料……雖然自動灑水系統毀了很多證據,不過那一圈果汁殘印倒留了下來。我看了被踢歪的大門、受傷的清銘、起火點的床鋪,再加上妳現在的行為……妳總不會預見火災要發生,所以事先躲進浴室、弄濕毛巾、摀住口鼻吧?那結論只有一個,有人打暈清銘,想破門而入,也許來者就是妳的敵人。以妳今天的遭遇,妳現在應該很害怕,再遇到類似的危機會不顧一切逃跑才是。可妳沒有,我猜妳是發現了清銘的險境,所以利用縱火通知外頭的人。妳救了他一命,我自然要感謝妳。」
他猜得分毫不差,金金訝異地看著他,換做平時,她會很敬佩這樣的聰明人,但現在,她覺得這個男人厲害得像魔鬼一樣恐怖。
「如果妳不要我靠近,我會保持距離的,我不會傷害妳,妳可以信任我。」柳揚接著說。
可是金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的話語,除非他用行動表現出來。
她專注地看著他的腳,看他是否真的會言行如一?
柳揚果然沒有踏入浴室一步,他又向她敬了禮,轉身離去。
金金松了一口氣,空氣里沒有男人的味道,視線內不留存任何男性身影,讓她緊繃的身軀松懈了些。
但她還是不敢放下警戒,豎起耳朵凝听外頭的動靜。
柳揚正在應付趕到的救護人員,幫忙把史清銘送上擔架後,又轉了回來。
他敲敲浴室的門。「小姐,這里已經不能住人了,我準備回家去,妳有什麼打算?」
金金沈默地坐在浴白里,她能有什麼打算?在台北沒有朋友,又不能回家,還有一個對她知之甚詳的程萬里躲在暗處,隨時要捅她一刀。
她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
柳揚對她提了一個建議。「要不要跟我走?」
她渾身一顫,感覺才放松的身體又凝凍住了。
發生這麼多事後,他應該發現她身邊纏了多少麻煩,他居然不怕,還想邀她同往,他有何居心?
柳揚緊接著說︰「我對妳沒有惡意,不過相逢即是有緣,我不希望哪天在新聞上看到自己救過的人,變成一具有待辨認的女尸。當然,妳若有其他的打算,我也不勉強,妳盡可自己決定。」
他完全點中了她的弱點。金金不想死,又沒地方可去,除了柳揚提供的庇護所。她思考著要不要冒一次險。
柳揚又說︰「如果妳信不過我,我們可以先去買一些電擊棒、防狼噴霧器之類的東西,讓妳隨身攜帶。一旦我對妳有不軌行為,妳大可拿那些東西保護妳自己。」
這一次金金被說服了。
柳揚看著她走出來,得意地彎起嘴角,就說他口才一流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他說服不了的人。
轉眼間,金金已經在柳揚家住了三天,很漫長的三天。
這期間她沒說過一個字,也沒怎麼睡,吃進肚里的飯粒更是用手指數得出來。事實上,若非柳揚擺出滿漢全席的陣仗,隨時在屋里四周放滿飯菜,又在牆上貼一堆像是「民以食為天」、「人是鐵飯是鋼」、「品嘗美食是人生最大享受」的標語,用那種無形的壓力逼迫她吃飯,她是連一口食物都不會吃的。
她不停地思考,為什麼她的感情路會走到這個地步?
是社會的大染缸污染了一段純潔的青梅竹馬之情?還是她從頭到尾就看錯了人?
然而,什麼樣的識人方法才是正確的?她跟程萬里認識了二十六年,交往十年;他們幾乎每天都見面,他一天吃幾碗飯、上廁所要花多少時間、鞋子穿幾號、喜歡什麼、專長有哪些,她一清二楚。
而她居然沒看出他根本不愛她,他其實是恨她的。
是她太傻?還是他太會演戲?
每每一想到這個問題,她的眼眶就忍不住發酸。
喀嚓,隨著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大門被打開,一條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是柳揚下班回家了。
金金立刻站起來,就要離開客廳躲進客房。
「嗨,等一下。」柳揚喊住她。她始終沒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他也沒問,就一天到晚「嗨、喂,妳、哈」地隨便亂叫,她也任由他喊。在生存大事面前,姓名似乎不再那麼重要。
金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眼里還是帶著警戒。
柳揚站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扔過去一盒壽司。
自從她第一天搬進他家,在鎮定劑的作用下小睡了一小時,卻因惡夢而尖叫不停,他好心探看,被她兜頭賞了一罐防狼噴霧,讓他咳了一天後,他再也不敢試圖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