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一來就生病的?」龍依瞪他一眼。他病完、輪她病,還怎麼上度假中心啊?那路程可不短,得走六個小時呢!「還有,我敢保證來者絕對是敵非友。你動動腦筋,無緣無故,四個軍人進山林里干什麼?」
「也許……他們在捉通輯要犯?」
「對啊!通緝要犯一個叫杜皓天、一個叫龍依嘛!你別再自己騙自己了,你心里很清楚,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無端出現軍人的機率有多少?」
他知道她的意思,但是……
「不管啦!」他打橫抱起她來。「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你瘋了!」她又驚又怒。
「總之要我扔下妳一個人自己逃命,我是做不到的。」他抱起她就開始照著她指定的方向跑。
「你抱著我是逃不了的。」
「又沒試過,妳怎麼知道?」他大學讀的是生化科技,將來預計要成為一名生技研究學者,自然要具備豐富的實驗精神,否則怎麼去挑戰那所謂「神的領域」?
「你……」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只是主雇關系啊!他為何要這樣做?是他人太好?還是……
不知道。她的心酸酸的,眼眶好熱、好熱。
第四章
好累、好喘,心髒快要爆裂了。
杜皓天痛苦地喘息著,感覺每一次呼吸都似烈火在灼燒著身體那般劇疼。
他抱著龍依的雙手已經失去了知覺,可能月兌臼、斷折了也不一定。
為什麼要這樣辛苦?只要放下她……他只要將手稍稍一松,現在所有的痛苦都會全部消失。
或者他可以停下來,跟後頭緊追不舍的四個人談一談。
大家彼此誰也不認識誰,憑什麼確定對方一定是敵人?就因為龍依一句話。
他好痛、好累啊!他不想再持續下去了,這樣的逃亡生涯到底有什麼意義?就只是為了活下去,多喘一口氣、多吃一天飯?
沒有價值,這樣一點價值也沒有。
龍依冷冷地看著頂上那環抱她的男人,一張俊顏由白轉青、再轉黑。
畢竟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啊!怎麼禁得起這般的奔波辛苦?
看他的樣子,大概是快撐下下去了。
「松手吧!」她淡言,絲毫不將自己的生死放在眼底的樣子。
這當然不是因為她不怕死,只是她早看透了人生,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里,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不會發生?
她不在乎被拋下是真的,過去又不是沒遭遇過背叛,何況是在這等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為了自己可以活下去,放棄同伴是最佳的選擇。
杜皓天渾渾噩噩的似听見她的聲音,腦海回憶起最近一個多月與龍依相依相偎的生活。
頭一回見面,他以為自己見到了一個洋女圭女圭,天真、單純又可愛。
但隨著相處日久,他發現那雙可愛的圓眸,不時閃爍出驚人的光芒。
她興致勃勃地面對各種難關,像在等待著玩一場游戲、一場有關死亡的游戲。
居然把這種事情拿來玩?那時候,他真當她是個瘋子。
可漸漸地,他又在她狂妄的外表下看到另一個世界,那是一片沙漠,荒蕪、淒涼,毫無生趣。
她像一個早已厭倦人生的老人,看透一切、什麼都不在乎了,才敢這樣玩命。
天哪,她才十八歲耶!這般豆蔻年華的少女不正是青春洋溢,快樂讀書、玩耍、約會、談些小戀愛的時候嗎?
但是龍依……杜皓天懷疑她可曾過過快樂游戲、恣意揮灑青春的日子。
同樣都是人,為何會出現這樣天差地別的情況?
每多看她一眼,多與她相處一分鐘,他就多心痛一分。
不知不覺地,她的身影深深烙進他心里。
他替她抗議這世間的不公,心疼社會的炎涼、憤怒人生對她的虧待。
他想補償她……他辛苦不為別的,就只是單純地心疼她,這樣一個堅強卻又脆弱的女人。教他如何放得下手?
龍依看著他神情的轉變,心頭狠狠一撞。
「你瘋了!」她驚道。看穿了他的決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快放開我,再這樣跑下去,你會死的。」
「杜皓天,你這樣做根本不值得,我才是應該保護你的人。你對我一點責任也沒有,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這是我任務失敗應該受到的教訓,天經地義,你明白嗎?」
她苦勸著,他卻不為所動,更咬牙加快速度前進。
她不明白,明明是個什麼都不懂,只會抱著書本苦讀的呆子,脾氣怎麼會這麼倔?
難道他不怕死嗎?還是因為他不知道死亡的恐怖,所以不在意?
「杜皓天,你冷靜一點想想,你父母的行蹤還沒查到。我們甚至不知道躲在暗處企圖追捕你的人究竟是誰,你這樣輕言犧牲,值得嗎?」
他的腦海里浮現一座天平,他的父母和他在一端,而龍依則站在另一邊。
天平搖搖晃晃幾下,最後居然持平了。
不過是一個多月的相處,在他心里,龍依已經是等同于他生命的存在了。
看來他是放不開她了……
「不!」他拒絕她的要求,非要帶著她逃出這里不可,就算以後再也看不到父母、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只要她能好好地活著,他什麼也不在意了。
龍依被他那個重逾千斤的「不」字砸得頭昏眼花。
「為什麼?」她不懂,真的不明白。
十月懷胎生下她的父母可以輕易舍棄她,打嬰兒起就照顧她的孤兒院能夠隨隨便便地揮起棍子對她狠揍惡打,曾收養過她的家庭可以因為產下親生子女,便棄她如敝屣……這個世界她是看透、也看厭了。
可為什麼竟讓她在這時候遇上他?
杜氏夫妻將他們的寶貝兒子托付給她,她收了一大筆錢,為他出生入死是理所當然的。
反觀他這樣為她拚命,根本一點好處也沒有嘛!
偏他是如此地執著……
一瞬間,兩行冰冷的水漬沿著她的臉頰滑下來。
她已成荒漠的心田灑落一片春雨,一顆種子被溫柔地植下,正等待著適當的時機到來,發芽、成長。
痛!
當杜皓天再度恢復意識,第一個侵襲神經的感覺就是劇疼。
他全身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都在吶喊著疼痛。
這絕對不是死人會有的感覺,那就是說……他還活著嘍!
生存的喜悅讓他一下子興奮過度,猛地就想坐起身,然後……樂極生悲。
「唉喲!」他痛得五官變形,癱在床上……好在這是一張柔軟的好床,若是硬硬的木板床,他一定更疼上百倍。
「活該!」一個嘲諷的聲音驀地自他頭頂劈下,正是冷顏的龍依。「叫你松手你不要,吃苦頭了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再有下次,我一樣不會松手的。」他淡哼一聲。
她心頭又是一震,望著他的眼卻忍不住狠狠一瞪。
「如果你這麼想找死,直接說一聲就可以,不必搞這麼多花樣,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我是人,不是畜牲,有良心的,做不到見死不救。」這是實話。不過要他如此拚命,就得看對象是誰了。只要事關龍依,他想,他永遠都放不下。
丙然是個不解世事的大少爺。害得她……可惡,好想敲開他的腦子,塞一點點現實進去,讓他知道什麼叫世態炎涼。
「要做好事也得看情況。而且,你有那個能力嗎?」
「事實證明,我做到了。」他很驕傲地挺起胸膛。
龍依一時無話可回。
能說什麼?瞧瞧他們現在安安穩穩地在度假中心里,就可以證明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