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比較大的周管區一進來就跟王右森打招呼。「王先生,我們接到報案,你家里倒了一個女人,嗯……」他看見牆角的身影。「是她嗎?」
王右森傻傻地點頭,想了一下。「有人報警……柳琳?」
周管區點點頭。
王右森撇撇唇角。「那她一定是說我家發生凶殺案。」他太了解柳琳了,一個專愛大驚小敝的女人。
周管區嗤笑一聲。「她是這麼說,不過我們沒相信。」顯然他們也很熟悉柳琳的個性,隨便一件菜市場的攤販爭執到她口里都會變成幫派斗毆,這種人的話怎麼能信?
但是……
「王先生。」周管區皺著眉頭看醫護人員將昏迷的女人抬上救護車。「這情形不太妙啊!那女人怎麼會出現在你家里?」
「我不知道。」王右森聳聳肩,將今晨發生的事從頭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這女人是柳小姐先發現的,她嚇得尖叫,你則是听到尖叫聲才趕回來的?」
「是的。」王右森頷首。
「我們會找柳小姐確定一下。」周管區說︰「現在恐怕得麻煩你一起去趟醫院,然後再跟我們回警局做筆錄。」
「沒問題。」
王右森跟著周管區走向警車,才將車門打開,突然——
「周叔叔!」一道稚女敕的嬌嗓、伴隨著小小的身影撲進王右森懷里,兩條手臂完完全全地緊貼住他赤果的脖子。
王右森渾身一顫,覺得一陣麻癢從腳底板爬上了背脊。
懊死的,一個女孩,雖然可能還不滿十歲,但仍是女的。她把他抱得好緊,一顆小腦袋拚命往他懷里鑽。
王右森駭得心髒都縮起來了,隱隱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開始長紅斑了。
「不好意思,囡囡坐好。」周管區一個歉笑,朝女孩喊了一聲,對王右森解釋︰「囡囡是市場賣魚老金的孫女,常常一個人搭車到市場里找老金玩,但昨天老金在市場跌了一跤,扭到腰住院去了。囡囡找不到爺爺,所以請我們幫忙,我們正準備送她到醫院,又接到你這兒的消息,想想,反正順路嘛!就一起去醫院,你不會介意吧?」
王右森不介意人民保母載個迷路的小女孩上醫院,但他介意女孩的性別,尤其是他們得搭同一輛車的時候。
「沒關系,你們送囡囡上醫院吧!我自己搭出租車去。」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轉身跑走。
另一個劉管區不禁皺起眉頭。「他就這麼介意我們送囡囡上醫院嗎?跑得這樣快!」他們甚至來不及告訴王右森,要他一起上醫院是因為他們想先送女孩去醫院找爺爺。既然王右森堅持不肯上警車,他大可自行去警局做筆錄,不必多跑一趟醫院。
周管區大笑。「不是的,小劉,你才調來一年,你不知道,王先生有一個……嗯……不太好說出口的毛病,他很怕女人。」
劉管區瞪大眼。「囡囡才幾歲?」
「那跟年紀無關,只要是母的他都伯。你剛才沒注意嗎?囡囡一抱他,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紅了,他過敏啊!」
劉管區听得目瞪口呆。
至于王右森,他今天可真是倒霉啊!女禍一件接一件,連搭出租車都踫到女司機,搞得他來到醫院,整個人已經過敏成一顆紅色大肉包了。
他才進急診室,已先到一步的周管區很高興地拉著他就跑。
「好消息,那個女人醒了,我想做完筆錄你就可以走了。」
「真的?」果真如此順利,王右森一定備齊三牲素果去酬神。
「我騙你做什麼?」周管區拉著他走到一張病床前,才開口︰「這位小姐……」
「老公?」床上的女人瞧見王右森,劈頭居然丟下兩個字。
王右森當場暈死。
第二章
懊說王右森是運氣好,還是人緣好呢?
總之,在花了整整八個小時向醫生、護士以及警察們解釋他和那位頭部受傷、昏倒在他家里,一醒來就喊他「老公」的女人彼此間一清二白的關系後,所有人都諒解了。
王右森被「無罪釋放」。
柳琳說他前世燒夠了好香。
倒是王右森本人覺得自己衰透了,好端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尤其那個女人居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醫生說她被打到腦袋,暫時失去記憶。
這活月兌月兌是一出可笑的肥皂劇,還老套、狗血到了極點。
女人住了一天醫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能跑能跳了。
醫院不可能持續收留她,管區也說想找到她的家人恐怕不容易,最好有人能暫時照顧她,不然只好先送她上收容中心。
柳琳一口替王右森應下,認為他該照顧這個女人,否則讓這樣一個天真可愛的美少女去住收容中心,身邊沒個熟悉的人,那多可憐。
王右森拚命喊冤、強硬拒絕,對于那個女人,他也是陌生人好嗎》讓他照顧她,跟送她去收容中心有什麼不同?
可柳琳不听,還伙同幾個護士給他壓力,說什麼那女人一醒來就叫他「老公」,肯定是對他有好感,那麼他付出一點點善心收留她,又有什麼關系?
反正他家里也養了那麼多流浪貓狗,不差那可憐女子一副碗筷。
王右森打小就怕女人,被這麼多位女性同胞團團圍著講大道理,他只想挖個地洞把自己活埋了,又怎麼有辦法違逆她們的意思?
最後,他還是把那女人接回了家里。
他將三合院的東側房間淨空讓給她睡,自己則住在遠遠的西側,還立了一份住宿公約,嚴格限定兩人間的距離,她絕不能靠近他身邊五步的範圍內。
當然,他也會離她越遠越好。
他租的這座三合院頗大,整體面積有六十多坪,她在東邊喊,他睡在西邊屋里也不一定听得到。
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夠遠了,再加上他那兩只近視超過七百度的爛眼楮,只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把女人當成透明的擺飾,忽略過去。
但偏偏,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屋檐下睡了一個女人,他就睡不著,在床上翻來滾去,鬧得他一起床就開始打噴嚏,眼淚和鼻水像山洪一樣竄流不停。
「哈啾、哈啾、哈啾……」在他連打了七、八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後——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王右森愣了一下,太久沒听過敲門聲了,他一時忘了這訊號代表什麼意思?
基本上,王右森在這座老三合院住了十余年,從來沒有鎖過門,房東啊、附近的大叔、柳琳,甚至是管區有事找他,都是直接走進來。
敲門,那玩意兒早在這里絕種了。
所以他愣了三分鐘,沒有反應。
敲門聲持續著,從第一段的緊張變得激昂,漸漸,它好像瘋了一樣要炸碎那扇可憐的門板。
王右森猛地跳起來。「別敲了!」
他跑過去打開門,一道人影撲進他懷里。
王右森發現自己的身體又開始發癢。清楚看見自己在空氣中的胸膛從白皙變成通紅、腫脹。
不必懷疑,他又過敏了。
啊!哪個混帳女人明知他有恐女癥還這樣整他?
想也不想地,他把懷中人推出去。
呼地,一道身影從門廊的這一邊直飛對面牆壁,撞得轟轟烈烈,最後頹然倒下。
「喂!你個王八蛋,居然對女人動手!」柳琳的尖叫聲像針一樣地刺進他的腦袋里,沖過來看見王右森,呆了一秒鐘,仰頭大笑。「哈哈哈,你怎麼又變成豬頭了?」
這是事實。每當王右森因為不小心踫到女人而過敏,全身長滿紅斑,五官腫成一團的時候,活月兌月兌像顆大豬頭。
他癢得像顆跳豆一樣上蹦下竄。
「可惡,是誰偷襲我?」他一向很小心不肌膚去踫觸女人,隔著一層衣物他倒可以忍受,所以他總是包成粽子一顆去擠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