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塌陷,皇帝與丞相被困地底,朝廷上下應該會急忙救援才是。
再不濟,他那些簽了約的保護者也會想盡辦法救他,他估計最多兩日,他與她便能逃出生天。
當然,他們如果能夠在時限到來前爬出地道,那月兌困的時間會往前推進很多,所以他們沒有呆坐原地等候救兵。
不過現在想想,他們好象選錯逃生方法了。
在地道里爬了半天,連左右前後都分不清,更不知道出口還有多遠,也許他們會錯過救兵,就這樣困死在地道里。
「妍妍,咱們往回走,妳覺得如何?」他知道自己恐怕撐不了兩天那麼長的時間,但她可以,他希望能保住她。
「不找出口了嗎?」她不著痕跡地拖著他緊靠洞壁坐下來。
「我們並不確定真的有出口。萬一這地道是從宮外一路挖進來的呢?與其那麼辛苦爬出宮去,不如回原地等,朕想,軍隊應該已經出動了,過下久定能移開土石,找到我們。」他雖然刻意壓低喘息聲,但宇文端妍仍听出他的虛弱。
「這也是可行之策。不然我們休息一會兒就往回走吧!」她靠著他,長嘆口氣,低頭不語。
「累了?」他五指輕梳著她散亂的長發,間或揉按一下她緊繃的肩頸,幫助她放松。
「呼!」她舒服地輕吟一聲。
「要不要睡一會兒?」
「嗯。」她腦袋垂得更低,仿佛已然沉睡。
鳳彗帝細數她的呼吸聲,從虛喘到平緩,這里黑抹抹的,他雖然看不清她是否睡著,不過……
「唔!」他皺眉按了下已經麻痹的腳,耐痛力快用光了。
真是痛死了。之前他一直不敢檢查,怕被她發現,還有意無意曲著腳,藉由長長的衣襬掩蓋那片鮮紅的血跡。
現在她睡著了,他終于可以瞧瞧那傷到底有多嚴重了。
他輕輕地拉開衣服,撕裂褲腳,一片腫脹映入眼簾;那是再昏暗的光線都擋不住的可怕畫面。
「該死。」他低咒一聲,跟著月兌下破爛的靴子,果然左腳拇趾已經變成爛肉一團。
他記得地震發生時,他拉起她本想往外逃,忽然發現梁柱朝她的頭頂傾下來,萬一被打到,絕對腦漿進裂,當場死亡。
他摟住她的腰使勁兒一跳,原以為已經避開致命危機,想不到卻落入一片黑暗。
緊接著他就人事不知,昏過去了。
直到被她喚醒,他才發現腳受傷,想來該是摔落地道時,被某種重物壓傷的。
他該不該當機立斷將腳拇趾截了?受創嚴重又沾滿塵土,幾近碎爛的趾頭就算留下來,大概也救不回來了吧?
而且傷口若繼續惡化下去,怕整條腿都要保不住了。
不管怎麼算,腳趾都比不上整只腳、甚至小命重要。
深吸口氣,憑著從小到大屢遭意外、三餐拿事故當飯吃的經驗,他學到,要想活下去,絕不能有絲毫的猶疑。
他解下小指上的碩大扳指,一掰一扭,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出現在他手中。
這也是保命的小妙招之一。沒辦法,鳳家人天生就有吸引意外的體質嘛!這樣幾十代傳下來,要不長些智能,怕鳳家人早滅絕了。
他瞬也不瞬盯著傷處,手起刀落,碎爛腳拇趾俐落地離開了它原本的生長處。
鳳彗帝覺得一股劇疼從背脊竄起來,直打進腦部。
「他女乃女乃的,疼死朕了。」他眼淚都掉下來了。
但這時他還沒有把傷口的血止住,任由那濃污的血噴射了一下子,他才解下腰帶,一圈一圈地將左腳密密地纏起來。這樣暫時就沒事了,若能盡快尋醫救治,腳大概保得住,否則……情況不太妙。
這些事做完,他已經渾身大汗,連吃宇文端妍豆腐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回要能逃出去,朕第一件事就是要抱著妍妍在床上滾它個三天三夜。」媽的,他這輩子也沒有什麼大志願,名利權勢、富貴榮華他都不稀罕。
他第一個願望是得到宇文端妍,看她最近對他的溫柔勁兒,這願望應該算是實現了。
而第二個願望則是,他想成為鳳家祖譜上,那難能可貴壽終正寢的一員。
想想,若真要因意外而死,那在面臨第一個意外時,他不要抵抗,直接把小命送給閻王爺就好了嘛!
難得他好不容易活到現在,卻還是死于意外事故,想到就覺得嘔,悶啊!
「不過經此一回,朕更肯定朕對意外事故的無限魅力,果然,鳳家人就是倒霉。」他邊碎念著,邊閉上眼楮休息,一只手還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宇文端妍背上拍著。「朕決定了,不僅朕不娶妻,也要命其他鳳家人都不能娶妻,誰要得了『鳳』姓,十成十要衰上一輩子。」
說話間,他打個呵欠,真累,睡一會兒好了。
他把腦袋埋進她的肩窩里,明明已呈半昏睡狀態,嘴里還是盡吐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嗯……不曉得妍妍肯不肯給朕生個孩子……呵呵呵,朕要跟她說,孩子姓宇文,不要姓鳳,她一定會大吃一驚。
「慢,妍妍這麼古板守禮的人,讓孩子跟她姓,她會不會反對啊?可是姓鳳會很倒霉耶!
「耶,朕現在是皇帝,全蘭陵國朕最大,就算朕下旨,日後出生的孩子都只能從母姓,應該也沒人管得了朕吧?
「朕真是聰明,想得到這樣的好法子,嘿嘿黑……」
好不容易,他終于笑著入睡了。
或者該說是——昏迷了。
鳳彗帝睡著,宇文端妍卻睜開了眼楮。
她是故意裝睡的,早知道他有事瞞著,她要嘛直接戳破他,要嘛等他自己露出馬腳。他兩人好歹做過幾年知己,她是很了解他的,這男人雖然常在她面前裝瘋賣傻,但他的自尊心其實很強。
餅去,在她未動心前,她也許可以不管他的心傷或不傷,直接打擊他的弱點。
但現在她做不到,愛上一個人就會想要他高興,沒有理由,只想溫柔待他。
所以她選擇沉默,靜靜地等著事實自動掀開。
她看到他半身染滿鮮血,也看到他揮刀切斷腳趾,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同他的腳趾一起被切開了。
好疼。她幾乎要沖動地爬起來,緊緊抱住他。
可當她听到他的自言自語,那種執著、無限的深情,還有勇氣……她爬不起來,只有強抑著淚水往月復內流。
宇文端妍以為自己等過了幾個春秋,終于,鳳彗帝睡著了。
她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潰堤。
這是開心、也是感動,他不是在玩弄她,他是真心喜歡她,就因為愛得太深,他情願舍棄所有,但求她無恙。
她會順從他心意的,讓他高興、也讓他放心。
「不必擔心,鳳,我們會沒事的。」好久,從他向她表白、要她簽賣身契之後,她就不再昵稱他「鳳」,她以為兩心不再相知,再多的親密都只是徒增傷感。
不過他大概沒發覺她轉換稱呼間的心路轉折吧!這家伙總在不該粗心時,大意得教人受不了。
她盡量放輕手腳拉起他的衣襬,露出包得像粽于的左腳。
他的腰帶已經被鮮血濡濕了,滲出一抹淡淡的紅。
「看來血還沒完全止住。」她玉掌緊壓他的傷口,幫他止血。
他太累、也太虛弱了,昏睡到完全沒發覺她的動作。
宇文端妍壓了約一刻鐘,感覺到腰帶已經不再透出濕意,判斷他的傷口已經止血,她松開手,改而探他的額頭。
溫度已經有些降了,但這並不是好現象。他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失溫,這時候若能給他進食一些溫熱的食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