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禍水無力地坐倒在地,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了。
「怕什麼?還有米啊!」他拍著她的肩安慰她。
「水呢?」
「木桶里還有些水。」
「那一點點水絕計撐不了七天。」
「七天?你給他們放七天假,卻只帶了一桶水和一袋米進來?」他很確定她在耍他。「這些東西恐怕只夠你吃一天吧?」
「因為水和米大重了,所以我只準備一天的量。我本以為以公子上人之姿,房內必常備各項衣食物品,哪知道公子如此厭惡身旁一切繁雜物;再說,多數富貴人家府邸總是地道密布,以防宵小或意外,嚴府規模號稱蘭陵國第一,難道會沒有?萬不得已之際,公子定會帶著我從密道出去,豈料……」她真是把他估得太高了,失策啊!
「我們真的被困住了?」他只覺仿佛在夢中。
她重重一頷首。「除非小朝哥哥突然回府探視,否則……我們恐怕是要在這間鐵屋子里待上七個日夜了。」
把希望寄托在小朝身上?嚴公子仰頭大笑。「小朝會很樂意為我收尸。」
她也是這麼覺得,所以說……這一步的錯估似乎要令他倆一起陷入死境了。
不知是老天保佑還是禍害遺千年,或者吉人自有天相……
無論什麼樣都好啦!總之,嚴公子和戴禍水在餓了兩天後,終於得救了。
盡避戴禍水給下人們放了七天的假,但他們都受不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其中,小朝是第一個回來的。
大家都說舍不得嚴府,飛出牢籠的第一個時辰還覺得很快樂,第二個時辰就開始有些煩躁,想像起在府里的日子,不知不覺地,那腳步就轉回來了。
戴禍水不禁佩服起嚴公子的無邊魅力,竟能讓如此多人甘願常駐身邊,不離不棄。
只有嚴公子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他虛弱地躺在床上。瀉了三天肚子,又餓了兩天,他現在的體力降到出生以來最低點。
「小朝,外頭的世界奸玩嗎?」
「府里比較好玩。」小朝立在床邊,侍候他喝粥。
「是府里好玩?還是我的笑話好看?」徐緩地咽下一口粥,感覺米湯滑過喉嚨,溫暖了整個肚月復,嚴公子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吃東西也是件不錯的事。
小朝嘻嘻一笑,不答。
「你們幾時知道那小丫頭的主意有漏洞的?」
「一開始就發現了。」小朝誠實回話。
「我想也是。」見下人們早早回來,嚴公子便猜到,他們根本不曾遠離,全躲在一旁看好戲,直到他與戴禍水倒下,才出面救人。
不過他們終是救了他,沒趁火打劫,可見他的人緣還是不錯的。
小朝沒什麼愧疚感。「是公子自己想明了渴望的感覺,如今……」他意有所指地望了手上的粥一眼。「有沒有覺得能夠喝上一口稀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是不錯。」這兩天餓得迷迷糊糊的,他確實有想要吃東西的,但還不到饑渴,證據就是,在餓昏前,他把最後一點米湯全讓給了戴禍水。
「不過我沒想到,在瀕臨昏迷的前一刻,竟還激不起公子的求生意念。」
「我也很訝異。」也許是他太過自大了,但他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會死。在昏迷前夕,他還是極有自信,他一定會活下來。
是因為從小日子過得太舒適嗎?他不曾想過哪一天,世上會有不順他心意的事。
而既然到最後,天底下每一件事都會照著他的心意去執行,那麼,事前的喜悅、憂傷,或者事後的痛苦、快樂就顯得多余了。
他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才會成天瞎喊無聊。
小朝只能回給他一記濃重的嘆息。「看來想要讓公子明白渴望是何種滋味,需要更大的刺激。」
嚴公子眉頭輕皺。「身體的傷痛我受夠了。」
小朝把肩一縮,默默咽口唾沫。
所有人都知道嚴府主子是個怪胎,成天大喊無聊,只願日日都有新鮮事發生,讓他天天有樂子逗。
他不在乎別人算計他,只要那游戲新鮮、好玩,他就算受傷、被騙,也會哈哈一笑帶過。
人們都說嚴公子殘忍、殺人不眨眼,然而,他卻曾放過一窩持刀劫掠嚴府商隊、砍得他臥床三日的強盜一馬。只因,那夥賊子是頭一個有膽搶他東西的人,他們讓他見識到了何謂搶劫。
不過後來每一個妄圖劫掠嚴家貨物的人他全砍了,一個不留。因為他們不干新鮮事,無趣,沒有存在的價值。
嚴公子也不在乎底下的人叛變,但背叛的手法得次次翻新,否則,五馬分尸將是叛徒的下場。
嚴公子甚至鼓勵部屬謀反,只要他們能想出新奇有趣的法子從他身上奪取利益,搶到什麼都歸對方所有,他絕不吝惜。
當然,讓他覺得無聊的,他也不會輕饒。
上酒樓听歌,哪個歌伶膽敢唱出與上回相同的曲子,就該收拾包袱準備上街要飯了,因為他膩了。
小朝跟著嚴公子也有十余年了,很清楚主子是怎樣的一個變態人物。
嚴府里的下人沒有不敬畏嚴公子的,他實在太可怕了。但大夥兒相處久了,又很難適應外頭的風平浪靜,因為,那好無趣。
也許他們都被嚴公子的惡癖影響了,唉!
「不準再有下回,知道嗎?」不管是演戲還是現實,嚴公子都拒絕再痛。
「是,公子。」小朝打著哆嗦應答。
而嚴公子只是雲淡風輕地一笑。「記得順便通知小丫頭一聲。」
迄今,嚴公子還是覺得戴禍水挺好玩的,他還不願對她下手,希望她令他感到厭膩的一天不會這麼快來到。
「我知道。」小朝領命。
嚴公子又張口喝下一口粥,半晌,低聲一嘆。「唉,為什麼越喝越難喝呢?」低沈的語調顯示出他的心情正逐漸低落。
小朝可不敢在這種時候挑戰主子的耐性,忙道︰「是因為粥冷了嗎?要不要換一碗?或者我把粥再拿去熱一下?」
嚴公子搖搖頭,他已經沒胃口了。
「那公子要不要喝點參湯?才熬好的。」不管這個主子再變態,他總是嚴府的頭,大樹底下好遮蔭嘛!
餓了幾天,嚴公子是該補充點能量了,但……他真覺得粥、湯沒什麼好喝的。盡避,他府里的廚師都是從皇宮里挖角過來的,個個手藝一流。
嚴公子的胃口又壞了。「算了,我不想吃了,全撤下去吧!你也出去。」
小朝常常懷疑,像嚴公子這樣挑嘴的人為什麼不會餓死?甚至,他還強壯得很,頎長結實,玉樹臨風。
丙然上天是不公平的,這世上就是有得天獨厚的人。
「屬下告退。」小朝準備離開。
他才走到門邊,打開房門,「啊!」毫無預警地,一陣驚天哀嚎直轟進來。
嚴公子和小朝對望一眼,電射而出。
第四章
在後花園里放聲尖叫的是府里新來的廚娘,她銳利的嗓子叫得好像天要塌下來了。
嚴公子和小朝來到後花園,第一件事就是封了她的啞穴。
再給她叫下去,府里的人都要耳聾了。
廚娘突然無法發聲,嚇得面色發青。她又是比、又是跳的,顯然很不滿意,明明犯錯的不是自己,為什麼最後倒楣的會是她?
「閉嘴。」嚴公子瞪她一眼,頓時有些明白為什麼一堆人喜歡請不會說話的戴禍水做事。起碼耳朵不會受罪。
小朝把她帶到一邊,解了她的穴,低聲問著︰「不許再大驚小敝,發生什麼事,慢慢說。」
廚娘恐懼地咽了口唾沫,驚疑的視線不住射向渾身冒著火氣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