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公子夢想得到一個能讓他永不感到寂寞的東西,那願望終于在他三十一歲生日那天實現了。
有個人……老實說,嚴公子早忘記他的名字了,後來經小朝提醒才記起,那男人是北原國的袁青電。
前些日子,袁青電請他幫忙撮合他家兩位下屬,代價就是,送他一件讓他不無聊的禮物。
只是嚴公子也沒想到,袁青電送來的居然是個小女孩,一個無父無母、口不能言、卻美得冒泡的小甭女。
嚴公子深刻懷疑袁青電是搞錯了,他要的是能夠給他帶來樂子的東西,而他向來不在床上尋樂。
很多男人喜歡尋花問柳,漫談風花雪月,但可惜,嚴公子打第一次破身,被青樓眾女團團包圍,險些窒息後,他對女人即興趣缺缺。
不過他對男人也沒意思,否則小朝生得一張花朵似的美顏,他早把人吃了,不會只讓小朝當個管家。
總歸一句話,嚴公子對「人」沒興趣,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都沒興趣。
「小朝,你說袁青電到底是什麼意思?」
「或許袁少爺是想為公子作媒。」小朝想了一下。「據聞,袁少爺自從成親後,日子一直過得快活自在,也許他以為,公子只要娶了娘子,也會同他一般。」這絕對是謊言,因為據小朝所知,袁青電是一個不亞于嚴公子的惡魔,畢生以讓別人痛苦來取悅自己為樂。
但他依然睜著眼楮說瞎話,只因,他也很想瞧瞧嚴公子被耍的下場。
嚴公子和袁青電如果杠起來,那絕對是一場比什麼都精彩的好戲。
「你的意思是,這個小啞巴是袁青電送給我的新娘子?」
小朝很慎重地點頭。
嚴公子突發奇言。「小朝,我今年幾歲?」
「公子今年三十又一。」
「而這個女孩……我看她絕對不超過十四,倘若我早幾年結婚,女兒都有這麼大了,你確定袁青電會要我娶這麼個小孩子當老婆?」
「我已經十五歲,而且我嫁過人了。」一張白紙倏忽出現在嚴公子眼前。原來她隨身攜帶文房四寶,以便與人筆談。
「咦?」他吃了一驚。「妳嫁過人了?那妳的夫君呢?」
「你問哪一個?」女孩繼續在紙上寫道。
「妳有幾個夫君?」
「三個。」
「哇!」這回嚴公子可是真真正正開了眼界。一名才十五歲的小甭女居然已嫁過三次。「小女孩,妳叫什麼名字?」
「禍水。」
「好特別的名字。」
「我自己也很喜歡。」進嚴府大半個時辰,女孩首度露出愉悅的笑容,編貝的玉齒在粉女敕的紅唇間隱現,清麗得就像一朵染著晨露的水仙。
嚴公子不得不承認。「妳長得真是漂亮。」
「你也很好看。」
「妳很有眼光。」嚴公子對自己的容貌可是極具信心。
事實上也是,嚴公子眼如明星、鼻若懸膽、唇紅齒白,活月兌月兌是個絕世佳公子。
如果沒有那一身邪氣又無賴、還帶點懶散氣息的話,嚴公子十成十會是蘭陵國最有身價的貴公子。
可惜啊!他惡名遠揚,稍有點智能的人躲他都來不及了,又豈敢親近他分毫。
所幸嚴公子也不是很愛與人交際來往,沒人來煩他,他更高興。
今兒個是有史以來第一遭,他對一個人產生一丁點兒興趣。
「妳的名字叫禍水,那姓呢?」他問。
「戴。」女孩又寫。
「戴禍水!」這話不是嚴公子說的,而是一旁听他們講話听到下巴快掉下去的小朝插的嘴。「怎麼會有人取這種名字?」「帶」禍水,存心叫人避她而遠之嘛!
「名實相符。」這一次,戴禍水寫得很快。
「什麼意思?」小朝可好奇了。
「因為他們都死了,只要與我成過親的人全會死掉。」她寫。
小朝立時跳起來。「這麼說來,公子也會死嘍?」他要去準備放鞭炮。
「小朝——」嚴公子的聲音帶著冰寒的溫度。
小朝想也不想就往外跑。「我先去做事了。」
算他識相。嚴公子睨著他的背影低喃一聲,復轉向戴禍水。
「介意告訴我,妳的夫君們是怎麼死的嗎?」基本上,他也頗好奇的。
「一個在看雜耍時被失去準頭的飛鏢射死;一個吃飯時被魚骨頭噎死;一個打獵時被突然病倒的馬壓死。」
「真是……非常戲劇性啊!」太有趣了。
「公子很高興?」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妳的故事非常吸引人。」
「我很會編故事,這也是袁公子送我來的原因。」
編的?她剛才那些經歷全是編的?嚴公子有些怔住了。
「既然公子喜歡我的故事,應該就會準許我留下來嘍?」
「哈哈哈……」他懂了。「是袁青電告訴妳,我喜歡新奇有趣的東西?」
她頷首。「袁公子告訴我,若能哄你開心,就可以留在嚴府里,再也不必擔心餓肚子。」
「那麼袁青電可否提醒過妳,我是很反復無常的?」
「倘若我不能哄得公子開心,公子盡避殺死我。」
「妳不怕死?」
「餓死、凍死、在街上偷食物給人打死……不管怎麼說,一個啞巴要在這艱難的世道里討生活本來就很容易死。進嚴府,起碼我還有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妳的爹娘呢?」
「不知道。」
耙情戴禍水還是個棄嬰?「那麼妳的姓名又是何人所取?」他問。
「我。」她寫道。
「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猜。
「我成功了。」
好機靈的女孩。「妳真的才十五歲?」看起來不像,這麼成熟的應對,應是有些經歷的。他想。
「我十九了。」
嚴公子將她上下瞧了個遍,那只達他胸膛的個子實在是……「完全看不出來。」她好小。
「公子若肯讓我留下來,喂我幾餐飽飯,我應該還能再長高。」
「妳的話能相信嗎?」
「我保證我的人格比白雪還要雪白。」不過人格與說不說謊有無關系就不一定了。她絕對不會發誓,她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嚴公子大笑。「妳的人格若能與白雪牽上關系,那我十成十是個聖人轉世。」
「那就請聖人大哥大發善心,給小女子一條生路吧!」
橫豎她就是想留在嚴府里找飯吃就對了,這個有趣的女孩……「好,妳想留下便留下,希望妳將來不會後悔。」
「也許後悔的會是公子。」她寫得飛快。「我得提醒公子一聲,留我下來,一定要讓我吃飽飯,我一天要吃八餐,一餐至少要吃二十個饅頭。」
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妳若能讓我開心,別說二十個饅頭了,妳一天要吃二十個鮑魚我也供應得起,但妳的故事若沒辦法哄我快樂……」未竟的話以一串冷笑作結。
她渾不在意地聳聳肩。「那我吃二十個石頭好了。」
嚴公子又笑了,這一輩子今天笑最多。
也就在這時刻,他養了生平第一件「玩具」。
進入嚴府,啜飲一盅清泉泡的茶,身著柔軟綢緞,品上一碗清雅的豆腐腦……戴禍水幾乎以為自己上了天堂。
她的出身也沒多窮,父親是地方上一介殷實小商人,母親是村長的女兒,兩方結合,組成一個堪稱富裕的家庭。
每年過年的時候,母親甚至還會煨上一鍋雞鮑翅,听說那是上好滋味,只有皇帝才有得吃。
事實如何沒人知道,但他們確實曾以為自己過著世間最幸福的生活。
直到一場大水沖走他們的所有,情況一夕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