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對于自己的人生都有他的目標,與其庸庸碌碌地活著,我寧願活得燦爛,哪怕時間短暫如火樹銀花。」
「也許你說得有道理。但你有沒有想過,人只要活著,總有希望,塞翁失焉,焉知非福?又何苦強求那霎時的美麗?」
「那是你對人生的看法,我卻不同,早在十八歲的時候,我的人生已做好規劃,我要在大學畢業的同時嫁給杰哥,一年後為他生下—個孩子,三年後再生一個,我們會組織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和他都會盡力抽空陪在孩子們身邊,絕不讓他們感到絲毫的孤獨。每天晚上,我們要一起吃飯、看電視、聊天。我們的家要時時充滿人聲笑語,不管是誰,一旦回到家中,絕對可以得到一句溫柔的慰哄——你回來了,今天一天很辛苦……」她滔滔不絕地述說著,沒有發覺,兩行清淚正洗漬著通紅的頰。
他听得出來,她說的不只是人生規劃,那根本是她自幼至長的夢想。一個幸福美滿的家,有水芝茵、有林永杰、還有兩個孩子……卻不會有雷因。
他的心驀然抽痛。
「你真的以為只要你能復原嫁給林永杰,就會擁有幸福的未來?」
「誰會這麼蠢,以為未來沒有變故?但你不能否認,這是個機會。以杰哥溫柔的個性,他一定會好好對待我的。」她對林永杰的善良深具信心。
「也許在順境的時候,他是會好好照顧你。可你想過沒有,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林永杰是個足以承擔壓力、解決困難,進而保護家人的人嗎?」
聞言,水芝茵帶淚的眸子雷光電閃。「你到底想說什麼?」
雷因並不願在林永杰背後說他壞話,那是無恥的人才會干的事。
但他更不想見水芝茵沉迷在夢境中,誤了一生。
或許為水芝茵著想也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他的出發點還是為著自己的。他希望她偶爾在想林永杰的時候,也能想想他……
懊死!他根本就落入水天凡的陷阱了。
水天凡若沒提要解除水芝茵和林永杰的婚約,轉而撮合他和水芝茵,他對她永遠只敢遠遠欣賞,絕不至于出現奢想。
但水天凡提了,無形中讓他對她的獨佔欲越發強盛。
可惡,他受不了水芝茵繼續作夢下去!尤其在他得知林永杰根本已經變心的時候。
「不管怎麼說,你的計劃終究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征詢過林永杰的意見嗎?也許他的未來並不想跟你走在一塊兒。」
「我們已經訂婚了,將來勢必要結婚,成為一家人。」
「要成為一家人,前提得是你們結婚了。可你也別忘了,就算結婚,也有可能離婚,這世上沒有誰與誰的人生是交織成一線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雷因——」她猛地站起來,一步跨過去,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但你絕對是個徹頭徹尾的卑鄙小人。」
雷因從來不是個乖乖任人欺負的人,別人給他一拳,他保證回以十拳。
但這一刻,目睹水芝茵因憤怒而腎上腺素激增、不靠任何支撐地站起來,他徹底呆了。
無法抑制的狂喜自心底涌出,幾乎從全身每一個毛細孔爆出來。
「你……」他看著她,好象她是天地間僅剩的唯一珍貴的寶物。
水芝茵的心髒控制下住地狂跳起來。
她從沒被人如此熱切地凝視過,這一剎那間,好象有兩道火焰從他的眼底噴出,直射入她的靈魂,令她所有的理智和意識,完全隨著他的情緒起舞。
「芝茵!」過多的興奮讓他開心地抱起她。「瞧瞧,你能走了,不靠任何支撐,你可以走路了。天哪,你能走了!」他哈哈大笑,不停抱著她轉圈。
她只覺得他的話像是某種震撼人心的音符,一陣一陣地敲進她心里。
瞬間,她懵了。
「我的好寶貝,你真是進步神速,我敢保證要不了多久,你又可以在沙灘上漫步、在草地上奔跑了。」他太高興了,比當年自己從人生的谷底爬起來更加開心。
終于,她體悟了他的話語、他的感受。
「我……好了?」她簡直不敢相信,癱坐輪椅近五個月,她總算又邁出人生的第一步了。
「快了,就快了,你一定會痊愈。」他喜不自勝地抱緊她,歡樂的唇印上她的額。
那一刻,她覺得有什麼東西滴進她干涸已久的心靈,又有什麼東西,在里頭發芽成長了……
是什麼呢?
她的心依然在狂跳。
「啊!」她大聲歡呼。「我又可以走了。」她奸高興,只是……為什麼雷因看起來似乎比她更開心?
晚上,水芝茵在周姨的服侍下洗浴完畢。
「小姐,今天要敷臉嗎?」周姨問。
盡避行動不便,水芝茵卻從沒有荒廢過保養的工作。
她篤信一句話,女人的青春是靠著勤勞和金錢打造出來的。
她從十二歲就慎選保養品,日日保養,這才養出一身仿佛可以掐出水來的白女敕肌膚,不必化妝也不怕人細看。
她對自己可以這麼有恆心、有毅力而深感佩服。
常常,她會幻想著,未來夫婿在新婚之夜發現她是如此的完美無瑕,該會如何歡欣?
餅去,那驚喜的臉龐總是林永杰。
可不知為何,今晚,林永杰的臉孔有些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雷因;那個滿頭白發的歐吉桑。
她忍下住皺了下眉。「周姨,如果……我是說如果……嗯,你突然希望某人將目光定在你身上,欣賞你、贊美你,這代表什麼意思?」
周姨想了一下。「喜歡他吧!」
「可初認識的時候,你明明就很討厭他啊!日後有可能變成喜歡嗎?」
「愛極就容易生恨,同理,極恨也多是由至愛轉變而成。不管怎麼樣,有感覺都比沒感覺好。」
水芝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小姐,你要敷臉嗎?」周姨掩嘴打了個呵欠。夜深了,趕快服侍完她,她想去睡覺了,若水芝茵一直拖延下去,她不知幾時才有辦法上床休息。
「等一下。」水芝茵搖搖頭,半晌,像下了什麼決心,對周姨說道︰「周姨,麻煩你把電話拿來給我。」
「小姐要打電話給老爺啊?」八成是要告雷因的狀,又有好戲看了。周姨好高興,忙不迭取來無線話筒給水芝茵。「電話,小姐。」
但水芝茵撥的卻不是水天凡的電話號碼。
她打給了林永杰,
電話響了十幾聲,終于有人接起。「喂——」是個女人,沙啞愛嬌的聲音很容易就能猜出她才經過一場巫山雲雨。
水芝茵的心狠狠一沉,卻沒有掛斷電話,出生商人家庭,她從小听多也看多了男人以應酬為名、行出軌之實,那麼容易就動搖,如何做水天凡的女兒?
「我是水芝茵,麻煩請林永杰听電話。」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嚇了一大跳。
一陣慌亂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過來,水芝茵幾乎可以預見林永杰的狼狽。
好半晌,林永杰終于接起電話。「喂,芝茵嗎?我是杰哥,剛才幾個同事在這里喝酒,沒什麼的,你千萬別誤會。」
水芝茵沒有質問,林永杰已嘰哩咕嚕地解釋一大串,明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奇怪的是,水芝茵只覺難受,卻不怎麼心痛。
之前她明明很重視他,甚至完全不願他見到她一絲一毫的不好,她應該是很喜歡他、甚至愛死他才對,怎麼發現他出軌了,她只有淡淡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