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肚子餓了。人在饑餓的時候,情緒總是不好。」
好象也有道理,她咬一口西紅柿,甘甜的汁液一路從舌尖直竄進月復里。
「好棒,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西紅柿。」
「我種的東西一向好吃。」他可驕傲了。
「確實。」她三兩口吃完西紅柿,又抓起一根小黃瓜,在衣服上擦一擦,送進嘴里咬上一口,鮮脆的感覺仿佛在嘴里奏出一段美妙的旋律。「為什麼它的味道跟外面買的完全不一樣?」
「自然耕作。」說到自己的專長,他眼楮都發亮了。
「噢!就是現在很多人倡導的有機蔬果?」
他點頭。「土地本身就有很偉大的力量了,不必人們施加太多的農藥與肥料,自然能培育出很棒的東西,只要我們好好愛惜孕育出萬物的這一塊土地就好。」
「可是,這樣子種出來的東西不足以喂飽全世界暴增的人口吧?」
「其實世界上的糧食不是不夠,而是分配不均。」
「唔……話題越來越嚴肅了。」
「這畢竟不是我們一己之力可以改變的。」
她笑著把最後一口小黃瓜送進嘴里。「我只要能吃到美味的東西,就覺得很幸福了。」
而他,只要能看到人們品嘗美食的笑臉,便是最大的快樂。
「呵呵呵……」她忽然噴笑出來。「活該欣怡吃不到好東西,這就是她棄上司而逃的報應。」
「我想事情不是這樣的。」
「你又沒瞧見事發經過,怎知事情是怎樣的?」
他指著從遠處一路閃燈過來的拖吊車。「你看。」
「什麼……啊!」
「也許你的助理不是丟下你不理,而是去找拖吊車。」
她心頭驀地溢滿感動。「我真是錯怪她了。」
「既然你已經沒事,我先走了。」
「啊?」她有點不舍,明明兩人才認識沒多久,但她覺得他是個很有深度、很不一樣的人。「我還可以來找你嗎?」
他扛起竹簍。「我每天都在那里做事。」道路的旁邊是一塊綠意盎然的農地,植滿了各式各樣紅、黃、綠、紫不同的作物。
她看著那片充滿生氣的土地,再瞧瞧他,一樣樸實的面孔,相同的生氣勃勃。
「我明天再來找你。」突然好期待與他相處的時光。
他點頭,擺擺手,走了。
她知道自己為什麼覺得他特別了,因為他沒有時下多數人的花俏裝扮。他就是他,誠懇、忠實。
「蕾兒。」戴欣怡終于帶著救兵到了。她來到杜蕾兒身旁,與她一起目送程力的背影離開。「我不曉得原來你跟他這麼熟。」
「他?你是說阿力啊!我們剛剛才認識,稱不上熟。」
戴欣怡微微呆了一下,敢情她並未認出阿力就是程力?
也對,杜蕾兒認人的功力一向不好。記得有一回,她因為前一天打電動玩得太晚,眼楮不舒服,所以沒戴隱形眼鏡,改戴普通眼鏡上班,杜蕾兒居然就不認得她了,還在她面前跳腳罵她大牌,員工竟比老板晚到公司,要記她曠職。
後來她主動認她,杜蕾兒還不信,直到她把眼鏡摘下來,她才發覺她真的是戴欣怡,而那時,她們其實已認識快半年了,唉杜蕾兒可怕的眼拙。
再說這個程力,不只眼鏡消失了,穿著打扮也完全不同,杜蕾兒沒發現也是正常的。
「謝謝你去找救兵。」阿力的身影終于完全消失了,杜蕾兒轉過身,拍了拍戴欣怡的肩膀。
「不客氣。」她遞了兩張收據給她。「但願你看了這個後,還能保持如此好的心情。」
「什麼?」杜蕾兒湊近一瞧,臉都黑了。「三千塊?你一趟出租車和叫拖吊車花了三千塊?」
「小姐,今天是星期日,我們車廠本來是休息的。」開拖吊車的司機說。
「所以你要算加班費給人家。」戴欣怡跟著補充。
「你……」杜蕾兒一口氣憋在喉頭,快昏了。
第二章
三天後——
圓融食品的辦公室里,杜蕾兒抱著一大疊文件。
「這回我做足了準備。」她一份份數著檔案夾。「市場分析、熱量計算、產品種類……」
戴欣怡揮手打斷她的話。「我明白你想表達的只有一句——你對這回的企劃充滿信心。既然如此,請說重點,羅哩叭嗦的很煩。」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每份工作都做不久?為什麼很多公司在你加入後以倒閉作結?」
「因為我說實話。」包括公司的逃漏稅等不法行為。當然,被這樣搞過的公司非垮不可。
「因為你不懂得看時機!」杜蕾兒橫她一眼。「算了,跟你這種生性冷酷的人解釋什麼叫圓滑的人際關系,根本是浪費口舌。」
「那麼你可以直接說重點。」
「我真懷疑自己當初為何在一票應徵者中選上你?」
「那一天你發燒,神智不清。」這是實話。
「是啊!」杜蕾兒嘆口長氣。「所以說,我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戴欣恰一聲不吭,她已經不耐煩她的廢話了。
沒人回應,杜蕾兒一個人自導自演也悶,乾脆直接講重點。
「我有信心,這份企劃幾近完美,那個姓程的混球若再挑我毛病,肯定是對我有偏見,不是因為我的東西不好。」
「幾近完美,就表示還不夠完美。」戴欣恰回道。
杜蕾兒氣炸了。「你不能說句好听的嗎?」
「其實你不必緊張,以你和程氏少東的關系,他應該會幫你才對。」
「我們有什麼關系?」
「你們不是好朋友?」
「誰說的?」
「你明明每天都去找阿力。」
「天哪!」杜蕾兒一拍額頭。「你以為我口里的阿力是程力?」
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吧!戴欣恰想。
「你搞錯了,我說的阿力是另一個人。他是個農夫,每天辛勤耕作以換取一日的溫飽,豈是程力那個只會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二世祖比得上的?」
耙情,杜蕾兒和那位「阿力」相識多日,仍舊沒認出對方就是程力?戴欣恰著實服了她的眼拙。
「我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仗著祖蔭作威作福,卻什麼本事也沒有的人;那種人根本是垃圾。」她還在說。
「但是,憑藉自身努力,力求上進的人,不論其家世、職業為何,都值得我尊敬、仰慕。」她繼續說。
「欣恰,你知道嗎?常常,我看著阿力在烈日下揮汗耕作,心里就會很感動,因為有農夫的努力,我們才能吃到那麼多好吃的東西。」她說個不停。
「我以為,這個世界不是由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政客或者目中無人的商人推動的;真正促使世界運轉的,是那些在最底層辛勤工作的勞動者;而阿力更是其中翹楚。」好半晌,她終於有了結論。
戴欣恰打了個呵欠。「其實你說了半天,重點還是只有一個,你覺得阿力比程力好太多了。」
「你不覺得嗎?」杜蕾兒的反應很激烈。
但戴欣恰的表情卻非常淡然,她實在無法去比較「同一個人」的差異性,不管是阿力或程力,不都一樣嗎?
杜蕾兒氣餒。「我真是白痴,明知你性子淡,居然還跟你討論這種事!」自找苦吃。
她看起來好沮喪,盡避戴欣恰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要為了另一個人情緒起起落落,卻知道她需要安慰。
杜蕾兒是老板,而且是個對員工很好的老板。所以,身為備受照顧的下屬,偶爾讓她開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吧?
戴欣怡想了一下。「我想,你那些話還有另一個重點,那就是,你挺欣賞那個叫阿力的男人。」卻討厭他的另一個身分,這真的很奇怪。
杜蕾兒的精神又振作起來了,很快樂地說︰「這年頭,肯腳踏實地去努力的人已經不多了,而阿力卻擁有這項難得的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