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我不會再亂來了。」她的反應讓他小小受傷了一下。
「我……」她低下頭,聲如蚊蚋。「我不是怕,是不好意思,剛才……雲哥不會覺得我太放蕩吧!」
「啊?」他大叫一聲,呆了。
氣氛再度僵凝,兩人就這麼怔著,一宿無話到天明。
***
匡雲西被是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給吵醒。
「誰?」猛然翻身坐起,他以護衛之姿守在印秋芙身側。「出來。」
一道縴細高挑的身影晃出密林,他大吃一驚。「是你。」
來人正是曾假扮「穆天雲」與匡雲西討論還妻一事的穆天嬌。她站在密林入口對匡雲西招手。
匡雲西低頭沉思片刻,忖度她沒惡意,方起身,月兌下外衣披在印秋芙身上,放輕腳步走向她。
「想不到你是第一個尋來的。」他知道昨日那場爆炸必定驚動了整個安知縣,卻沒料到,穆天嬌這麼快找來。
「本來我應該更早來的。」她說。「昨日爆炸聲一響,我便知這是霹靂火才有的威力,為了不造成縣民恐慌,我奔走了一日,安撫上下,因此才遲至此刻來找你們。」
匡雲西睨著她,穆天嬌是比穆天雲聰明多了,難怪能在穆家兩老死後,以一介女子之身假扮弟弟,將天雷幫的基業一肩扛起。
「那你也知道是誰造成這一連串的麻煩嘍?」
穆天嬌點頭,直言。「天雲死了嗎?」
匡雲西頷首,已約略猜到,穆天雲是被眾人放棄了,才會走向滅亡之路。不過那也是他自找的,他一點都不同情他。
穆天嬌閉上眼,一點淚光在眼角一閃而逝。畢竟是自己的弟弟,不管再渾球,割不斷的血緣關系仍令她心傷。
「如果你想尋他的尸體,在崖下,你自己去找吧!」匡雲西以為她想說的只有這些,因此交代完畢他就想走了。
「慢著。」誰知穆天嬌卻喊住他。「天雲已死,眼下天雷幫盡遍我所有,你不想跟我談筆交易嗎?」
「你願意出借火藥給西荻國了?」
她搖頭。
「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了。」沒錯,他外出的任務是尋求天雷幫火藥相助,以利西荻國的金礦開采。但火藥並非只有天雷幫有,它或許是最好的,但他相信只要有心,仍可尋到代替品。
包重要的是,經過這一連串事故,他對姓穆的都沒什麼信心,與其與虎謀皮,承擔巨大風險,他寧可踏遍大陸再尋幫手,甚至遠訪中原也無所謂。
「火藥不可能借你,但可以給你。」她一句話令他欲離開的腳步頓住。
他轉回身,等著她開出條件。
「我知道你接近印秋芙,是為了借著她與天雷幫攀上關系……」
「不!」他截口道。「早在我發現有芙妹這個人前,我就知道她是你穆家的棄婦。」頭一次,他對外人說起那日與穆天雲初遇的經過。「是穆天雲親手把芙妹讓給我的。」
原來還有這等事!雖然穆天雲已死,穆天嬌還是忍不住要罵弟弟一聲王八蛋。居然搞這種爛攤子給她收拾。
「可印秋芙怎麼想?她愛你,是因為把你誤認為天雲,一旦她發現你的真實身分,還會愛你嗎?’
唔!他被擊中弱點了。匡雲西皺起眉頭。
穆天嬌隨即又說︰「你不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意嗎?」
很想,但——「那關你什麼事?」
「我們來談一樁買賣。天雲死後,依照‘傳子傳媳不傳女’的幫規,最有資格繼承下任幫主的唯有印泵娘。但你想帶印泵娘走,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們,不過你要讓我看到你們相愛的證明。」
匡雲西挑起濃眉。「那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所以說跟聰明人講話真是種享受,只要提個頭,他立刻知道尾,省事又方便。
「我的好處是,倘若你們的愛情禁不起考驗,我要求印秋芙回到穆家,為天雲守節,並執掌下任幫主之位。」
「而你正好可以控制芙妹,成為幕後幫主。」
她還可以順便收回訂親鳳佩,以防天雷幫火藥秘方外泄。但這一點她還不想告訴匡雲西,因此只是輕輕地點了個頭。
匡雲西輕哼一聲。「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便告上官府,要求大人判決印秋芙回到穆家。」
「你以為我會怕告官?」就算是個窮國皇子,他還是個皇子,一個小小芝麻官想與他作對,先掂掂斤兩再來吧!
「我知道你不怕,但印秋芙呢?女子最重名節,一旦告官,她聲名喪盡,會落得何種下場?我想你最好考慮清楚。’
匡雲西翻了個白眼。「聲名喪盡又如何?在我的羽翼下,誰敢對她胡言亂語?」
「但你只要答應我這項要求,我願意代表穆家出面向印家道歉,順便解除婚約,還印秋芙一個清白,並贈你天雷幫火藥秘方一份。這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仔細考慮看看。」
印秋芙會在乎穆家有沒有還她這個清白嗎?他想著,終于點頭答應。「我要你昭告天下,為芙妹洗刷清白。」
「可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要有所得,必得有所舍,這一局,她賭了。
「你等著瞧吧!」對于他與印秋芙之間的感情,他是很有把握的,唯一不安的是,她能通盤接受他的欺騙與隱瞞嗎?他的身分會不會造成他們之間的隔閡?他很擔心。
***
清晨的冷意像針鑽進骨里,凍醒了印秋芙。
「雲哥?」她迷惑地模索身畔,那最火熱的暖爐何時失蹤的?
「你在哪里,雲哥?」她坐起身,拉緊身上的外衫,還是覺得冷。
「我在這里。」一條人影從密林入口處閃了過來。
她眯眼望去,瞧見一具頎長挺拔的身軀立在面前,然後……有什麼東西從他後頭掠了過去,她看不清楚。
「雲哥,剛剛是不是有人跟你在一起?」
「沒有啊!」與穆天嬌打賭的事可不能讓她知道。他搖頭。「你睡糊涂、作夢啦?」
「才沒有,我只是看不清楚。」眼傷的進展雖快,卻仍未痊愈,望出去的視界總是模糊多、清楚少。
匡雲西笑著揉揉她的發。「沒關系,這是正常現象,過些日子就好了。」
突然,她整個人呆了。
罷剛,就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她瞧見了他,好清楚。他有一雙飛揚的劍眉、高挺的鼻子,薄唇如削,卻不顯苛刻,紅潤的顏色讓它看起來誘人極了。
他的眼瞳是棕色的,像水晶一樣透明,里頭閃著溫潤的琉璃光采。
「怎麼了?」匡雲西拍拍她的肩。
她瞧見他望她的眼神,溫柔而深情,激動涌上心頭。
「雲哥。」她張開雙臂緊緊摟住他。
「芙妹!」他她嚇了一跳。「你不舒服嗎?」
她搖頭,主動湊上芳唇,吻上他的嘴。
一股溫暖的濕潤感蕩進心湖,激起情潮千頃。她沒看錯,也沒感覺錯誤,他果然是她的雲哥,那個她心底朝思暮想、唯一認定的男人。
原本那麼冷靜矜持的姑娘,怎地突然大膽起來了?有些奇怪。他忍不住憂心忡忡。「芙妹,你還好吧?是不是著涼了?」他探手模向她額頭,沒燒啊!
「噢!不——」她的眼楮又開始變模糊了。
「真的很不舒服嗎?」他打橫抱起她來。「我立刻送你下山看大夫。」
「為什麼這麼快?」她閉上眼,淚水滑下眼眶。明明還沒看夠他,那奇跡已然消失。
「我走得太快、顛著你了嗎?那我走慢一點。」他緩下步伐,懷抱她的手依然不肯稍放,反而更小心翼翼。
「雲哥。」她螓首埋進他懷里,止不住的淚紛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