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牛哥大笑。「這叫好人有好報、傻人有傻福。」
「是喔!」嚴箴朝天翻個白眼。「少唆,趁著她還沒出來,我先問你,最近有沒有空?」
「干麼?」
「想請你偽造一幅美人圖。」
牛哥在坐牢前,本是個空有幾分力氣的莽漢,但在牢中遇見一名擅做贗品的師傅,學了一手偽造骨董的技巧。
嚴箴曾將他的作品賣到美國,後來那位收藏者意外身放,收藏品盡數被拍賣,牛哥的作品輾轉流落到蘇富比,竟連一流的鑒定師都分辨不出真偽,最後被以當時的最高價成交。
不過牛哥有個壞習慣,喜歡在畫中留下自己的符號一頭只有他看得見的牛。
嚴箴不知道他是怎麼弄的,卻對這一點大表贊賞,牛哥的作品已不是單純的贗品,它超越贗品,被賦予了更高的價值。
「時間是有啦!但……」牛哥躊躇著。
「有什麼問題?」
「小嫵兒最近住在店里,我總不能大剌剌地在她面前畫偽畫吧?」
「她為什麼會住在店里?!」
「她家燒掉了嘛!」
「那……」嚴箴抱著腦袋,想著自己到底欠了她多少,怎麼就是擺月兌不了衰運?
「毛巾來了,我還泡了一杯熱可可喔!」說人人到,房卿嫵一手拎著毛巾,一手端著白煙騰騰的可可,笑意盈盈地走到他們面前。
嚴箴一看到她就覺得頭好痛,一雙長腿忍不住一步一步往後退。
但人如何斗得過天?他才退到門口,一陣強風吹動門板,打中他的背,又把他推了進來。
「糟糕,風雨又變大了。」牛哥走過去將門鎖好。「這種台風天,八成是不會有客人了,打烊吧!」
「我……」眼看著退路被封,嚴箴欲哭無淚。
「你擔心回不去啊?」房卿嫵把毛巾和熱可可遞給他。「沒關系的,若風雨太大,你就在這里暫住一夜。牛哥會答應的,是不是?」
「當然,如果他要的話。」牛哥笑得十足詭異。
「我也可以把睡袋借給你喔!」房卿嫵很好心。
嚴箴卻笑不出來,「我想不必了,這風雨還不算太大,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
「這樣啊﹗」她低下頭,一副難掩離情的模樣。
牛哥突然開口。「既然老嚴堅持要回去,小嫵兒,你也去收拾收拾,跟老嚴一起走吧!」
「什麼?」這是嚴箴叫的。
「你想要我的畫吧?既然如此,就幫我收留她。」牛哥附在他耳邊說。
「要我去住嚴先生家?」她一臉疑惑。
「是啊!」牛哥笑著拍拍她的肩。「我跟老嚴說了你家的事,我們都擔心你一個人睡在店里不安全,我家你也知道的,實在不方便。正好老嚴家還有一間空房,他也很樂意借你暫住,你還可以幫他打掃,就當……折抵債款嘍!」
「可以嗎?」她滿心感激,就像把嚴箴當成救命活菩薩了!
誰忍心拒絕這樣一個純真惹人憐的小丫頭?尤其中間牽連著一幅價值百萬的偽畫。嚴箴無奈地含淚點頭。
可末了,他仍是不甘心地恨聲低罵。「我如果不小心被害死了,絕對都是你的錯。」
牛哥只是哈哈笑著。嚴箴還不知道自己撿了什麼樣的寶?那真是個寶呢!
第三章
房卿嫵一顆心怦咚、怦咚猛跳著,偶爾惻首偷望一眼旁邊陰沉著一張峻臉的嚴箴。
牛哥說他自願收留她,直到她找到新住處,她很開心;雖然……也說不出來對他是什麼感覺,但是思念是無庸置疑的。
她樂意與他親近,可他似乎並無此意。證據就是,自他兩人上了車,他便僵著五官,活似被人倒了百兒八十萬的會錢。
她不是傻瓜,也知道一般人不會莫名其妙收留陌生人進自己家門,除了她老爸那種濫好人,現下多數人都曉得防人之心的重要。
「唉!嚴先生,你……」「日後就要同處一個屋檐下了,你再嚴先生、嚴先生地叫,听來頗怪,不如喊我嚴大哥吧﹗」他截口道。
房卿嫵輕咳一聲,粉致如櫻的芳唇上掛著一抹尷尬的笑。「那個……其實我也可以去住飯店的。」
嚴箴斜瞄她一眼,濃眉如墨,眸光底有幾許冷光在閃爍。
「你有錢嗎?」頭一回相遇,他就見識了她的窮酸,之後听聞她家遭祝融之災,才知道她的不幸,難怪到處打零工,每星期還只能還他五百塊。真要趕她去住飯店,他還覺得良心不安呢!
「我……」說真格的,她連這星期的五百元債務都還不起,更遑論拿出飯店錢了。「小孩子不必想這麼多。」嚴箴拍拍她的肩。「有的住妳就住、有的吃妳就吃。」橫豎這筆花費他會向牛哥討回來就是。
「我不小了。」雖然長著一張女圭女圭臉,但她已成年很久。「我都二十四了。」「你有二十四歲?」他腦海里浮現日前她哭得像只花臉貓的模樣,還以為她頂多十八,想不到都二十四了。
她用力一頷首,天真的神情,和著一身無邪的氣質,橫看、豎看都不像二十四。嚴箴頓時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不過算啦!反正她在他家也住不久,待她找到落腳處,兩人孽緣自然告終,他也懶得操煩那許多。
「不管你是小女孩還是大女孩,借住我家都沒問題,可有兩件事你得注意。第一,我工作常常出國,這期間,你得自己照顧自己。第二,我住的地方不是什麼高級社區,難免有些怪人來來去去,他們都是好人,希望你能尊重大家的生活方式,別妄下論斷。」
他每說一項,她就點個頭,卻不知他所說的怪人是什麼樣的?心里滿是狐疑,正待開口問清時——
「到了。」他停下車子。
她透過車窗望出去,瞧見巷子底一棟五層樓公寓,斑斕的外牆、過時的設計,目測屋齡最少二十年,或許更久。
嚴箴停車後,就傾過身子在後座模模尋尋老半晌。房卿嫵疑問了聲。「嚴大哥,你要找什麼?」
「傘啊!」他抬頭,瞥一眼車窗外的傾盆大雨。「這麼大風雨,不撐傘,沒一秒鐘就淋濕了。」
「傘我有。」她打開那只被燒得有些焦黑的手提袋,模出一把折傘遞給他。「就這玩意兒?」淑女傘,小不拉嘰一把,他懷疑擋得了多少雨水。「算了,反正路途也不遠,快步跑過去,回家後再洗澡也不會感冒,這傘你還是自己撐吧!」他把傘還給她。
房卿嫵想了想,人家借她房子住,已是大恩大德。如今她有傘,卻遮不了兩人,他好心叫她自己撐,她難道要這麼不講義氣地放他一個人淋雨?
「不必了,我跟你一起跑。」她把胸一挺,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
嚴箴只覺好笑,小小女娃兒還想跟人家講什麼義氣?不過他懶得理,遂道︰「隨你。」
他下了車,房卿嫵願在他身後,兩人冒著大風大雨跑向巷子底的老公寓。風雨實在太強,兩人逆著風跑,直覺整個人像要被刮飛了起來。
嚴箴瞧情勢不對,忙把手一伸,圈住她的腰,半摟半拉地拖著她跑。大雨打在身上有些疼上股子寒意直往骨髓里鑽。
可房卿嫵卻一點也不覺得苦,她的腰被他樓著,那附近的神經好象被某種高溫熨過,失去了知覺,只剩一點點酥麻,絲絲縷縷鑽進她四肢百骸。
她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拖著走,直進了公寓大門。
「喲,我道是誰風雨夜里還有心情泡馬子,原來是老嚴啊﹗」一個沙啞的瞋噪自上頭傳來。
「擦干淨你的嘴巴,潑皮,這孩子是老牛托的,你可別把人嚇跑了。」嚴箴笑罵。「原來是老牛的馬子。」嘰嘰咕咕的笑聲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