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板既是他們的衣食父母,他說的話無異於聖旨,大夥兒自然要努力捧場兼叫好嘍!
結果程聞人就變成了一只被綁上架的鴨子,只能無限哀怨地使用克難的道具表演魔術,還得不停地將各式手法翻新再翻新。
所以當夜幕低垂,莫晴帶著一盒精致點心上PUB感謝老板和司馬臣的幫忙時,他已經被操得不成人形。
「你來啦?莫小姐。」老板先看到她,站在吧台里對她招手。
「老板你好,謝謝你昨天的幫助,這是我一點小小心意。」莫晴遞過禮物,但目光卻離不開舞台上那個形容憔悴的男人——程聞人怎麼會在這里表演?
「還是女孩子懂禮貌,不像那些粗心男人,得了人家的幫助,不感謝也就罷了,還整天在你面前唉聲嘆氣,觸你霉頭,活該要遭報應。」老板說得輕描淡寫,莫晴卻听得背脊發涼。
昨晚听程聞人說老板厲害,她還不信,這樣一名斯文男子,會使用什麼奸詐手段?如今看他談笑間就整慘一個人,才知「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真義。
「莫小姐,喝杯飲料吧!」老板調了一杯七色彩虹給她。
「謝謝老板。」她端過調酒。
「唉呀,瞧我大意的。」老板突然一拍額頭,轉身走入廚房。
發生什麼事了嗎?莫晴一陣怔忡。
片刻後,老板端著一盤義大利面送到她面前。「來,莫小姐,空肚子不宜喝酒,所以你還是先吃點東西,再喝飲料。」
咦?老板知道她還沒吃飯。
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辛苦了。」
短短四個字,讓莫晴眼眶一陣酸澀。雖然從小就學著控制情緒,努力叫自己要看開,日子才會過得快樂。
可她畢竟也只是平凡人,從昨晚至今,地被嚇、被追、被通緝、棲身的公寓又遭祝融之災……一連串的事故早磨得她身心俱疲。
但她又沒有地方可以傾訴,所有的辛酸只能累積在心底,留待時間慢慢去沖淡,然後,消失!
這樣沒什麼不好,只是累了點。不過老板的一句話,提供了她一條宣泄的管道,終於她能夠盡快擺月兌那些負面情緒了。
「謝謝。」忍不住吸吸鼻子,她紅著眼眶吃起義大利面。
老板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相逢自是有緣,莫小姐,歡迎你常來坐。」
放下叉子,她凝視著老板,發現他溫柔的表相下,有著一顆被陰暗濃霧所包圍的心。不是善良、也非邪惡,他對人伸出援手即出自一片真心,不過並非不求代價就是了。
她明白,但直覺卻告訴自己可以相信他,即便日後得付出某些東西,以償今日得到的溫暖,她也不後悔。
「既然有緣,老板就別再叫我莫小姐,直接喊我小晴吧!」
丙真是名蕙質蘭心的女子,實在上道。老板笑著揉亂她的發。「那我就不客氣啦!小晴。」莫家的小姐呢!他又給自己賺到一座超級大靠山了,真好。
啷地一聲巨響,幾乎是在老板笑聲揚起的同時,舞台上的程聞人狠狠砸了自己的招牌,打碎兩只用來表演魔術的水晶杯。
「唉呀!」听見杯子破裂的聲音,老板瞬間變成一只撲向兔子的惡虎,霍地跳上舞台。「程聞人——」天哪,他的寶貝收藏!
「我賠,多少錢你開吧!」看著自己的手,程聞人表情凝重如喪考妣。他怎會失敗?明明已經練習了這麼久,雖然舞台不是他熟悉的、道具也不是他用慣的,但技巧可以彌補一切啊!還是他連技巧都不行了?
「你……」老板瞪著他,好半晌。「算了,第三場不必表演,你下去跟小晴一起吃飯吧!」
苞莫晴一起吃飯?程聞人大掌猛力抓著頭皮,他就是看到她才失態的啊!
一見她的臉,上午在莫氏企業受到的嘲弄就自動浮現腦海;他實在無法了解,為什麼一個人身處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還能笑得出來?
她的心不痛嗎?她的感情不會受到傷害嗎?還是她早已習得無情無欲,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可她若真無情,又豈會在昨晚面臨生死危機時,仍擔心會拖累他人,因此拒絕他提出的到瞳PUB尋求庇護的建議?
他不信她是無心人,那麼她的不在意就只能用一句話來解釋——她認命了。因為放棄了,所以能夠笑著面對一切磨難。
可惡,他討厭這樣的人。人生本就有許多不如意,因此大家才會這麼努力去克服難關,享受幸福。
卻有一種人,打一開始就爽快地放棄努力,只貪圖眼前的安逸,這樣的人跟米蟲有什麼差別?
「是男人就要勇敢面對問題、找出答案。少在這里給我裝死,看了就礙眼。」老板大腳將他踢下了舞台。
「哇!」當莫晴看到程聞人從舞台上跌下來時,一顆心跳上了喉頭。
「程先生,你沒事吧?」她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他面前,伸出手想扶起他。
「我沒事。」程聞人一個挺腰、自行站起,避開了她的幫忙。
「呃……」莫晴有些錯愕。他在躲她嗎?這也難怪啦!自相識起,她便不停地給他惹麻煩,他想遠離也是人之常情,她了解,也可以接受。「那……你保重。」她聳肩,掩飾心底的落寞。
「等一下。」他拉住她欲離的身子。「我有樣東西要還你。」他翻出一團報紙包好的東西遞給她,那是她早上掉在他車里的化妝包。
「什麼?」她打開報紙一看。「咦?」
「是你早上掉在我車里的。」
「哦,謝謝。」她躬身道謝。
「我發現後,送到了你公司想還給你,沒想到卻踫上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沒等你出來就先走了。」因為老板說,有問題就得去面對、找出答案。他想通了,若想了解她的不在乎是出自於「看開」還是「放棄」,就要努力試探她。
「你到我公司去了?」他不會是發現她的真實身分了吧?但也不可能啊!鮑司里知道她底細的只有老佛爺和她母親,他們又沒見過面,怎可能泄漏她的秘密?
「你那些同事給人的感覺真的很差,好像人生除了傳播流言外,就沒別的事好做了。我真好奇,你怎麼待得下去?」
原來他是听到有關她的謠言,所以才生氣的。莫晴松了一口氣。「時間可以證明一切,那些流言不理它便是。」
「你倒看得很開!」
「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又無法堵住它們,只有看開嘍!」
「可以辯解啊!你明明不是那樣的人,為何要任人毀謗?」
「但他們說都已經說了,我難道還能叫他們吞回去不成?」事實是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的。
「你根本就還沒有努力嘗試,就認為不可能辦到;這根本不是看開,你只是在逃避。」原來他的臆測是對的,她不是什麼心胸豁達的奇女子,只是個不敢面對挑戰的膽小表。
可惡!他的心好痛,明明她的認命就與他毫無關系,可為何他感到如此失望?
「我沒有逃避。」莫晴挺起胸膛。「就好像你剛剛打破的那兩只杯子,不管你如何努力去黏合它們,也不可能回復到原先的白璧無瑕。這就是事實,除了接受,你還能怎麼辦?」
「這兩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為什麼不能?它們的道理是一樣的。」
「因為……」他從沒如此恨過自己不夠伶俐的口才,明知她的看開已走火入魔,他卻不曉得如何挽回。
「瞧,你也舉不出例子吧?」所以她才是對的。
「不對,雖然我不會說,但我知道你是錯的。」他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