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了,匡雲東去執行他的計劃已逾半月,期間,他半點訊息也無,整個人好像失蹤了似的。
她不認為他會斗輪姓嚴的,進而受到傷害。
但她想念他,想念他那討人厭的自信、靈敏的頭腦、愛逗人的脾氣,甚至是與她針鋒相對的斗嘴。
「你真可惡,至少捎個信息讓我憑吊一下嘛!」下回見到他一定要先捶他一拳。
「我還沒死,所以不用憑吊。」一記清朗的聲音插入。
「雲東!」她想也不想地躍出客房,飛入他懷里。
「哇!」沒料到會受到如此激烈的歡迎,他大吃一驚。「你不怕摔死?」
她用力捶了他一下。「說,為什麼十五天沒消沒息?」
「我去調查嚴公子養殺手的地方嘍!那里荒山野嶺的,我怎麼傳消息給你?」
狙擊他的殺手太厲害,他想不出大陸上有哪個幫派養得出恁般狠戾的殺手,尤其又只為嚴公子效命。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個,那殺手是嚴公子自己培養的。所以與她訂下第三場賭局後,他便決定首要任務是毀掉嚴公子最引以為效的殺手群。
「下次不準再讓我如此擔心。」再捶他一下,她笑著攀住他脖頸。「那你查到地點了嗎?」
「沒查到哪敢回來見你?」他笑著捏捏她的小鼻子。「不過我一回來就听見你的豐功偉業了。」
「我把嚴公子的勢力徹底趕出北原國了。」她笑得十足自信。
「厲害。」他贊道。「不過北原皇帝怎會听你的,下令驅逐嚴氏商行?」
「花府被滅後,嚴公子乘機散布不利於我的謠言,並大肆收買王公貴族,企圖奪取北原國御用織廠權利。於是我將計就計,一方面假裝受創過大、重病不起,一方面派人換掉嚴公子用來收買人心的寶物。結果那些家伙被我的寶貝嚇壞了,嚴公子偷雞不著蝕把米,就被趕出北原國了。」
「可以請問一下,你的寶貝都是些什麼東西?」一定很可怕。
「不就一些毒蛇、毒蠍、毒蜘蛛之類的小玩意兒嘍!」
丙然恐怖!難怪那些王公貴族會嚇得失去理智,不顧顏面地驅逐嚴公子。「你倒厲害,十日便斷了嚴公子一臂。」
「我斷他生機,你不是要斷他靠山?結果如何了?」
「等你去了結最後一段恩仇。」他突出驚人之語。
她愣了下。「你自己做就好啦!找我干什麼?別忘了,我們正在打賭。」
他拉著她走出客棧。「那些殺手就是數月前襲擊客棧、殺死我們不少人的家伙,而且……突破花府最後一道防線,大開殺戒的也是他們。」他就是發現了這件事,才想到要將最後的了結工作交給她。
她默然不語,清靈的眸里漾著水霧。
他靜靜地帶著她出客棧,騎上「馳雷」,奔馳在無人的街道上。
「馳雷」不愧為神馬,起躍縱騰迅如飛箭。
花非雨感覺到夜風拂著面頰,冷意點點侵入心坎。
她就快要見著毀家仇人了,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安慰,因為不管她如何復仇,死去的親人永遠也不會回來。
「雲東,我們這樣復仇有意義嗎?」
「怎麼突然想到這一層來?」
「不知道,只是疑惑就這麼浮上心頭了。」
這是對事情即將有個完結而產生的茫然吧!因為這一局賭完,她便得履行諾言、嫁予他為後。自此而後,她的人生將完全不同。
凡人面對大變故,總難免焦慮,盡避她很堅強,但小小的不安還是會有的。他不能責備她胡思亂想,因此緊緊摟住她的腰,藉彼此相系的體溫予她最大的力量。
「那得看對象是誰。對逝去的人而一言,復仇當然已無意義,但對象若換成活著的人,譬如寒渡岳,就有意義了。」
「你……」她抿唇一笑,真是什麼事也瞞不了他。「你知道我很介意大哥因我而遭遇到的種種困境?」
「我還曉得,你努力守護花府,有一部分也是為了寒渡岳;你擢他為管家,到哪里談生意都帶著他,其實就是在訓練他當家作主的能力。」
「唉!」她幽幽一嘆。「為何我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呢?」
「因為我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啊!」他大言不慚。
「那我呢?第二聰明?」看他敢不敢點頭。
「你當然與我並列第一嘍!」他笑著,偷了一記香吻。
「算你轉得快。」她也回身吻了他一下。其實不介意這個的,但她喜歡與他斗嘴的感覺,得不停地動腦,好刺激、好興奮。
「馳雷」載著匡雲東與花非雨奔馳了三天,終於來到目的地。
這是個荒涼的山嶺,因為位居北原、西荻、蘭陵三國的交界處,位置敏感,反而少人來往,正適合用來藏污納垢。
「這回我真要佩服嚴公子了,竟能找到如此隱蔽的地方訓練殺手。」
「你看到他找來的人會更佩服他。」匡雲東帶著她躍上樹梢,由上而下俯視被當做訓練場地的山谷。「瞧瞧,這些殺手都是從小就開始培育的,絕對無情、悍不畏死,任務達成率幾達百分百。」
花非兩想起兩次遇到嚴公子派來的殺手,他們在確定無法完成任務時,便會引爆懷里的炸藥企圖與敵人同歸於盡。
「這樣看來,我能活到現在著實是僥幸。」
「才不是咧!」他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她沒听清楚。
「沒啦!」他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在臨近谷地上游的瀑布邊埋了炸藥。」
「你想水淹此谷?」大水漫下,死傷恐怕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
「一勞永逸啊!」他拍拍她的肩。「看到這處訓練場,你還不明白嗎?姓嚴的狼子野心,恐有逐鹿天下之志,偏他又欠缺容人之量,這一起兵,定是生靈涂炭。
我可不要西荻國受到牽連,難得有這個機會,我一定要將他連根拔除。」
花非雨睨了他一眼。「西荻國民的命重要,這些人的命就不重要嗎?」
「都重要啊!可我是人、不是神,做不到博愛天下。我是很自私的,但求掌理好西荻國,讓我國人民個個有飯吃、有衣穿,吾願足矣!」
「唉!」她無奈一嘆,卻也知他句句實言,世事無完美,想要兼顧很難。
「考慮得如何?你若下不了手就在這里等我,我去點火。」
既不要她點火,那他特地帶她來干麼?要人啊?
「別惱。」匡雲東嘟嘴,輕刷過她玉般粉頰。「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毀家仇人的真面目為何。」
她還是覺得他很奇怪,卻找不出怪在哪里。「算了,還是由我點火吧!」思索半晌,她終於有了結論。
「那走吧!」他抱著她躍下樹梢。
「不騎馬嗎?」她看著他將「馳雷」趕走,好奇地問道。
「前行無路,沒辦法騎馬。」因此由他抱著她飛掠向東面斷崖。
花非雨倚在他懷中,彷佛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
「哇!」好幾次,四周橫生的技好堪堪擦過她身旁,嚇得她驚叫連連。「小心、小心……」
「不會有事的。」他笑,騰掠得快似飛箭,卻又靈活似狐。
「啊!」忽地,一株橫生的枝干出現在眼前。「撞到了啦!」她閉上眼,以為這下死定了;但……
「哈哈哈——」匡雲東激昂的笑聲響徹雲霄。
「不!」她心髒坪跳如雷。
「已經過去了。」他輕拍她的背。
她搖頭,不敢看。
「真的啦!」他加重語氣保證道。
她這才緩緩地掀開眼簾。「咦,樹呢?怎不見了?」她回頭一望,卻發現他們早已離開密林,正奔馳在一塊青翠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