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年前你雇我假扮你的未婚夫時發生的事?」
她點頭。「記得那夜事成之後,我請你去喝酒慶功嗎?」
「嗯!在PUB里,我們還遇到你幾個朋友,大伙兒一起瘋了一夜。」
「我那些朋友其實就是黑虎幫的幫眾。」她將李馨對他下藥、後來逃到瑞士產子,最後病筆的事說了一遍。
君則思握緊拳頭,冷峻的五官平板如昔,但黝黑的雙瞳里卻狂涌著憤怒、不甘、惶然……等萬種情緒。
「李馨不是故意的,那晚她喝了酒,微醺中愛上一個男人,沒有多加考慮便動了手,事後,她也一直很後悔。」
「無心並不能挽回一件已發成的錯誤。」沒有人知道,那一夜之後,他多痛恨自己的失誤。他是名廚師啊,雖然當時還只是飯店里的三廚,但身為廚師,對于何種食物該有何味道不是應該了若指掌嗎?而他居然會笨到被人在飲食里下了藥仍毫無所覺。
那件事不僅打破了販夢俱樂部堅守多年的原則,更粉碎了他的自尊,他沒有資格當廚師,因為他是個連食物的味道都分辨不出來的笨蛋。
「別忘了,你答應過給我一個諒解。」崔羽沉言。
他一怔,原來她要求他的諒解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替李馨求的?
「你想反悔嗎?」她問。
他終于明白她是個多麼重視情義的女子了。「我從不毀約,李馨的事……就這麼算了。」那個他一無印象的女人終是他女兒的媽,看在這一點的分上,他願意遺忘李馨所造成的傷害;既然女圭女圭的身世已經明朗,驗DNA的計劃也得取消。
「我代李馨謝謝你,另外,我希望你承認女圭女圭,當然,我不會要求你一定要盡到做父親的責任,畢竟在這整件事中,你算是個受害者,過多的要求對你而言並不公平;只是女圭女圭終究是你女兒,你可以在能力範圍之內為她多付出一些關懷嗎?」
「我當然會承認女圭女圭,但我不懂,是什ど原因讓你以為我不想對女圭女圭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因為你還年輕,總有一天你會結婚,組織一個家庭,再生育更多的子女,到那時,女圭女圭必會成為你的阻礙。」崔羽既已答應李馨照顧女圭女圭,就不許有人將女圭女圭當成一顆麻煩的皮球踢來踢去。「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你承認女圭女圭,然後由我來認養女圭女圭、將她撫養長大,你只要偶爾來盡點做父親的責任就夠了。」
這是哪門子道理?他年輕,將來會結婚,她就不會嗎?別忘了,他們同年,並且一樣未婚。
「那你呢?!你確定你未來組織的家庭必不會與女圭女圭起沖突?」
「當然不會,先甭說我對婚姻興趣不高,就算有一天我真想不開,要結婚了,也絕不選會介意女圭女圭存在的小器男人。」
「那你又憑哪一點認定我會選擇那種小器的女人為終身伴侶?」
她終于听出他話里的惱意,心頭猛然一震。「慢著、慢著,你該不會是想把女圭女圭帶走吧?」
「我是女圭女圭的親身父親,我看不出我為什麼不能帶走女圭女圭?」
「你怎麼能?」她跳腳。「女圭女圭是我的,李馨死前將她托付給我了。」
「我該說什麼?!靶激這段時間你對女圭女圭的照顧,但女圭女圭可不是玩具,她是活生生會哭、會鬧的嬰兒,在她出生至今的一年半里,她並未得到完善的照顧,而你說要撫養她,我請問你,你要怎麼照顧她,你甚至受不了她的哭聲。」
她知道他說得都對,但……老天!那個愛哭的臭女圭女圭是她的啊!「從李馨將女圭女圭托給我那一刻起,我便耗費了無數精神來照顧女圭女圭;在瑞士時,我甚至一天二十四小時全用在女圭女圭身上,而你這個自大的男人竟敢說我沒妥善照顧女圭女圭?」
噢喔!看來他是刺傷她的自尊心了,但現實有時就是這ど殘酷,她得認清。
「你知道嗎?多數孩子在女圭女圭這個年紀多半都會走路、說話了,但女圭女圭還是只會哭,身量體型也不到正常小孩的標準,再這樣下去,會嚴重影響女圭女圭的發育。」
「而你認為這都是我的錯?」
「一般嬰兒五個月起就可以開始吃些哺乳食品了,但女圭女圭都一歲半、快兩歲了,還是只喝牛女乃,也沒人教她說話、走路,結果她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哭,哭得大伙兒都受不了。」連他這個親爹有時都挺厭憎女圭女圭的無故壕哭。「而你說你要養育女圭女圭,我請問你,你要如何改善女圭女圭這種情況?」
「你以為曉得這些小事就很了不起嗎?」她因被刺中弱點而惱羞成怒。「我既然敢說要撫養女圭女圭,就會去讀書、上課,學習照顧女圭女圭的方法,你等著瞧吧!三個月後,我定會讓女圭女圭改頭換面。」他休想從她手中奪走女圭女圭,女圭女圭是她的,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你要怎麼做?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不是他看不起她,但崔羽的生活習慣確實不好,她飲食不規則、又不注重養身之道,一天到晚這兒痛、那兒酸的,像她這樣要如何照顧一名小女圭女圭?
「我就做給你看。」該死的!她冒火的身影飄出病房,發誓要他為今天所說的話付出代價。
君則思望著她沖動的背影苦笑,想不到事情發展到最後,他居然得跟崔羽爭女兒的撫養權,盡避在法律上她完全站不住腳,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自她手中搶回女圭女圭;但……
想想,崔羽出身豪門、又高居黑虎幫幫主之職,竟肯因李馨的死前托孤而壓段拜托他承認女圭女圭,如此節操就值得人敬佩了。
加上在瑞士時,沒有人幫她,女圭女圭又極難帶、而且只肯黏她;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她是如何在黑暗中模索著,笨手笨腳地喂女圭女圭喝女乃、給女圭女圭把屎把尿;盡避做得不夠好,但她的真心天地可證。
「唉,你才是真正讓我操心的啊!」太精明、又太忠誠,這樣的人最容易陷入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陷阱里。她每天都讓他煩憂的一顆心紛亂如麻。
「不過……」薄唇微勾,嚴峻的五官上抹著一層淡淡的柔采,盡避憂心,他卻為這般如初春變幻不定天氣似的心情喜悅不已。
哇哇哇——
三更半夜,驚天動地的啼哭聲炸翻了一室的寧靜。
崔羽睜著一雙惺忪睡眼,痛苦地翻下床鋪。
「該死的,我後悔了,這麼吵的女圭女圭,誰想要就拿去嘛!我何苦自作孽將麻煩強留身邊,徒惹來一個無窮後患呢?」
吧脆把女圭女圭還給君則思算了!她低咒著,卻知道自己絕對放不開手,大名鼎鼎的黑虎幫女幫主最大的缺點就是——心軟。
「別哭了。」她皺眉捂住耳朵。「拜托你別再哭啦,我今天已經上了一整天的育兒課程,快累癱了,你就不能行行好,賞我一晚好眠嗎?小祖宗。」
她搖搖晃晃地走進嬰兒房,一室的天藍映入眼簾。
這是老管家臨時為女圭女圭布置的小房間,還來不及添些可愛的擺飾以增加房間的可看性,不過地上鋪了一大片軟綿綿的地毯、所有的家具都被磨圓了銳角、任何可能被女圭女圭塞進嘴里的小玩意兒已盡數扔進垃圾桶……大致看來,這是一間「安全」的嬰兒房。
但住在這里頭的女圭女圭顯然並未領受到大人對她的關懷,仍借著日夜啼哭來宣泄她心中龐大的委屈與不滿。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崔羽走到嬰兒床旁抱起哭得滿臉通紅的女圭女圭。「在瑞土、你媽剛死時,你愛哭沒關系,死了娘,誰不哭呢?我忍你。回到台灣、住進總部,OK,那地方的裝潢確實嚇死人,住起來一點兒也不舒服,你要哭,我也沒意見。但是……」她壓低了聲音怒吼。「我都學孟母三遷,將你搬回崔家大宅了,這里的環境這麼好,又有一堆人疼你疼得要命,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哭哭哭,一天到晚就會哭,你就這麼欠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