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觸到他溫暖舒適的胸膛,她吊上喉頭的心才慢慢落回了原位。「楚戊……」軟軟地喊了句,她無力地癱進他懷里。「他們才是凶手,不是李成允……」
「我知道,可惜太晚想通,讓你受驚了。」
她虛弱地搖搖頭。「不!是他們太會演戲,騙了大家。」而她被騙得最慘。
他心疼地撫著她蒼白的頰。「我會讓他們受到應有的制裁的。」
她點頭,相信法律會還她一個公道,但現在……「楚戊,我好累!」一下子經歷這麼多事,被最親密的人背叛、差點一命嗚呼、又開槍傷了人,真是把她全身的精力都給榨光了。
「你睡吧!我會在你身邊。」
她吸了吸鼻子,緩緩地閉上眼。「我一直很喜歡他們。」但人心卻是如此難測,為善與為惡就在一瞬間。
「你是個善良的好女孩。」他說著,一記安慰的柔吻輕印上她的額。
呼!她吐出一口窒悶許久的長氣,彷佛夢魘似地咕噥著。「他們承認殺了姊姊、魏秋燕、老黃,還有其他人……」聲音漸細漸小,半晌後,她終于安心地入睡了。
楚戊抱起她縴細的身子,輕置于大床上。「放心睡吧!等你一覺醒來,所有的一切都將有個新開始。」他會為她趕走所有的陰霾,讓悲劇就此結束。
尾聲
天亮了,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日前的風暴彷佛是一場夢,轉眼間,雲消雨歇,不留半點兒痕跡。
這世上絕不會因為少了誰就停止運作,所以那些自以為了不起、而死抱名望權勢不放的人簡直是愚蠢;就像……李家那對老夫婦。
曾經顯赫一時又如何?繁華落盡後,依然什麼也不剩。
「為什麼你們就是想不開呢?」朱萸擁著棉被坐在床上,回憶過往,無限感慨涌上心頭。「伯伯、伯母……」辛酸的淚溢出眼眶,事到如今,她已厘不清心里糾結的究竟是情、還是恨了。
李家二老于她有栽培之恩,但他們殺了朱儀,便是一大冤仇;可他們年紀這麼大了,卻要吃官司、受審判;年輕人都不一定挺得住的罪罰,兩位老人家怎麼受得了?
「名望真有如此重要嗎?」她不懂,為了一點兒名聲,可以視人命如草芥,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小萸。」房門被打開,楚戊端著一碗熱粥走進臥室。「還難過?」他把粥放在床頭櫃上,走過去擁住她的肩。
她搖頭,苦笑一聲。「不知道算不算難過,只是……心口悶。」
他上床,與她並坐一處。「昨晚警方傳來消息,警察在李家花園里挖出了四具白骨,一男、二女,還有一名嬰孩。」
「是不是失蹤多時的司機老黃、還有李成允的第一任妻子?但……怎會多出兩具白骨?」盡避早知李家二老心狠手辣,乍聞白骨尸首曝光,一股止不住的寒栗仍流竄朱萸全身。
「是李成允留美時結交的女朋友。」楚戊語含感慨。「根據調查,李成允原本也是名正常男子,留美時與一名美國的白人女孩談戀愛,曾論及婚嫁,但李家二老反對外國血統混入李家血脈,于是下了條限制,除非那美國女孩生下的孩子是標準黑發黃膚的中國小孩,否則永不準她入藉。為了進李家門,女孩努力懷孕了,只是作夢也想不到竟生出一名一看就知具有印地安血統的孩子。」
「啊!難道那孩子……不是李成允的?」
「不知道,沒有DNA檢查的記錄,其實也有可能是那女孩本身就有印地安血統,隱藏了數十年,甚至百年的基因在她生下的嬰兒身上突然呈現,這是誰也料不得準的;總之,那女孩大概是因此被認為通奸,李家二老殺了她和那嬰兒,然後把他們埋在花園中;李成允或許也知道,但卻無能反抗父母,只能眼睜睜看著愛人被害,而後,他的精神狀況就不穩定,漸漸變成不能人道了。」
「李成允大概認為凡是女人都是叛徒。」因此他才會不死心地尋找著天使。朱萸突然能夠理解李成允的悲哀了。
「李家二老在殺害美國女孩和她的孩子後,很快地又為李成允娶了房媳婦,但不久後,他們也發現了兒子的異常,然而卻因為面子問題,遲遲不送兒子就醫,只是不停地掩飾著事實真相。最後,那媳婦終于受不了了,與園丁有染而懷孕,李家二老又殺了她。」
淚水在朱萸眼中凝聚,沙啞的嗓音中有著濃濃的悲哀與憤怒。「接下來就是我姊姊了。」
楚戊點頭。「你姊姊的懷孕促使他們再動殺機,那日,你姊姊上台北產檢,李家二老一直暗隨身後,在你姊姊進了醫院後,他們伺機殺了司機老黃滅口,再拐騙你姊姊進入暗巷,若非我突然出現,你姊姊的尸體應該會跟老黃一樣被藏起來運回別墅中、埋進花園里,最後就成了另一樁失蹤人口的案子了。」
「最後加上魏秋燕,總共六條人命。」她雙手環胸,感到一股打骨子里發出來的惡寒。「怎麼下得了手?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啊!」
他長手一撈,將她擁進懷里,緊緊地抱著。「人心難測,尤其事關己身利益時,良知往往就被拋在一邊了。」
她螓首埋進他懷中,悶著聲道︰「我不懂那些事,但是……我知道我們誤會李成允了,他一直都是無辜的。」想起李成允的跳樓自殺,她有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愧疚感。
「不盡然,起碼李成允干了那件瓦斯爆炸案。」
「啊!」難怪瓦斯爆炸案發生當晚李成允會出現在楚戊住家附近,原來犯案的凶手是他;朱萸無奈地長嘆一聲,想起那時他跟她說的話,他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將她留在身邊,他……守不住真心愛的人、又迭遭背叛,難怪會將心給扭曲了。「如果我能早日發現李成允的失常,帶他去看醫生,今天的結果可能就不一樣了。」
楚戊聳肩不答,他並不同情李成允;李成允毀了魏秋燕的容貌、又害她流產,一樣有罪,真正值得同情的是……「小萸,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希望你有點兒心理準備。」
她抬起頭,眼中閃著詫異。「什麼事?」
「有關朱儀的。」
「大姊!」她忙揪住他的衣襟。「快告訴我。」
楚戊拍了拍她的背,而後長嘆一聲。「你姊姊……她其實並未背叛李成允,她懷的那個孩子確實是李家骨肉。」
「這怎麼可能?李成允是性無能啊!一對沒有性生活的夫妻又哪兒來的孩子?」
「這就是你大姊特地上台北來產檢的原因。」楚戊嘆了口氣,自口袋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朱萸。「結婚多年,始終沒有正常的性關系,你姊姊大概也猜到了丈夫的隱疾,但她確實是個堅強的好女人,也或者她很喜歡李成允吧!三年前,她買通李成允公司的主治醫師,要醫生在為公司全體員工做團體健康檢查時,竊取李成允的;然後,她用那些上台北做了試管嬰兒。這件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也許是想等成功後再向大家報告吧!但卻想不到她一時的好意竟給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
「姊姊……」揪著楚戊的衣襟,她兩行清淚如斷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姊姊她……伯父和伯母知道他們害了他們唯一的親孫兒嗎?為什麼……」
楚戊搖頭。「那對老夫婦是我生平僅見最邪惡的人,在去挖掘尸骨、模擬殺人現場時,那兩人一派冷靜,不見半絲悔悟,反而直惱沒殺掉你。小萸,像那種連害六條人命的殘忍凶手,壓根兒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