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無辜每每也是他最痛恨的部分。
為什麼十五年前就沒有人憐惜他可愛的蝶兒?她甚至才六歲啊!卻活活地冤死在這片該死的谷地里。
而後的每一年、直至今日,冤死的孩童不斷地增加,怕不有幾百個了吧?他與他們雖不相識,但在他心中,那些小甭魂的泣訴與蝶兒的哀鳴都是一樣的,他怎麼也無法置之不理,未了只得一肩扛起。
絕對要制止這股陪葬的歪風繼續蔓延!為了達成這目標,他不惜犧牲一切。
雙拳緊緊地握著,他將牙根咬出了血。堅定啊!別再動搖了,哪怕罪惡感將撕碎他的心,造成永遠也抹消不了的痛苦,他也得忍住;只要此谷得已毀滅,餘下的全部遺憾他願用生命來償還。
「劉彪,不許這樣跟把頭兒說話。」商別離的苦,楚庸很清楚,因此更不忍逼他。
「可是……」劉彪也不想犯上,但一想到那些無辜的孩子他就忍不住。「把頭兒,乾脆讓我帶弟兄們先一步救出那些孩子,也就沒那麼多煩惱啦!」
救人?哪這麼容易?救得早了,那將軍府大可再花錢買人,一批接一批,怎救得完?救得晚了,楊家村都給炸塌了,誰還逃得出去?一樣是死路一條,除非……
腦海里靈光一閃,商別離雙眼間過一抹了悟。「劉彪,要你買的炸藥,買足了嗎?」
「都足了,盡數埋在谷底四周,只待把頭兒一聲令下,便可點燃引信,包管炸得它整座谷地翻將過來,什麼靈穴風水也沒啦!」
「很好!」商別離輕一頷首。「楚庸、劉彪,五月初五當日,你們就領著原先被分發為點火員的兄弟們去救人吧!」
「那誰來點火?」楚庸疑問。
「我。」商別離一手指著自己。「你們記住,救到人後,切勿戀戰,盡速退離楊家村,再發煙火訊號給我,餘下的我自會料理。」
「把頭兒,你又要安排假神劍出世之事、又要點火,分得開身嗎?」楚庸皺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沒問題。」輕一揮手,代表話題到此結束,商別離起身準備離去。
「把頭兒,你要去哪里?」劉彪對著他的背影問。
「吃飯。」
「我和老楚馬上去拿。」劉彪忙拖著楚庸起身就想往別來客棧跑。
「不必了。」商別離開口阻止他兩人。「今晚我上客棧吃。」
「為什麼?」
商別離眸底閃過一抹陰郁。「多情夫人!」言談間,他身形迅如疾風奔往別來客棧方向。
「咦?」劉彪張大嘴。「多情夫人跟上客棧吃飯有什麼關系?」
「笨蛋!」楚庸敲了他一記響頭。「中午,多情夫人與緋櫻姑娘間的糾紛你沒瞧見嗎?」
「瞧見啦!那又如何?」
楚庸翻了個白眼,真是被他不懂轉彎的腦子給打敗了。「把頭兒就是怕經過中午那一鬧,多情夫人會惱羞成怒,乘機暗算緋櫻姑娘,才想去客棧盯著,以免緋櫻姑娘遭到毒手。」
「噢!」劉彪會意地頻點頭。「原來如此,想不到把頭兒挺掛懷緋櫻姑娘的,我還以為他很討厭她呢!」
楚庸撫額一嘆。「拜托,你的眼楮是怎麼看的?把頭兒對緋櫻姑娘的態度如此特別,簡直將她寵入心坎了,你瞧不出來嗎?」
商別離寵常緋櫻?幾時發生的事?劉彪怎麼不知道。
楚庸長吁口氣。「你仔細想想,倘若把頭兒真如他所說的厭惡緋櫻姑娘,以他的武功,想避開她是件多麼簡單的事,還會被纏得月兌不開身嗎?」
「這倒也是。」
「還有,因為嗓音粗啞的關系,把頭兒向來不愛在外人面前開口,少林方丈幾度欲與他商談神劍出世之事,把頭兒也沒回過人家一言半語,只有在跟緋櫻姑娘一起的時候,他才願意多說幾句話;這不正代表著在把頭兒心里其實是相當看重緋櫻姑娘的?」
一經提點,劉彪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是啊!想想,把頭兒待緋櫻姑娘的態度確實不同,連上回被緋櫻姑娘的爹娘下迷藥迷昏,他都沒多加追究,清醒後便當事情沒發生過;這若換成別人,怕不早被把頭兒的太阿神劍砍成兩半了。」
「所以嘍!把頭兒其實是很喜歡緋櫻姑娘的,只是他一直將這種心情壓抑著,不敢表現出來。」
「為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愛就愛嘍!有啥兒好壓抑的?」
楚庸真想一拳揍暈劉彪那笨蛋。「白痴啊!你也不想想,咱們來楊家村是做什麼的?要炸毀這片谷地的人,卻愛上了這兒的居民,這樣的姻緣能成嗎?」
「不成!」劉彪低喟一聲,自忖若換成自己,大概也無法原諒毀滅他家園的人,即便他們曾經有情,但經此家變,天大的情也要變仇了。「突然覺得把頭兒好可憐,小小年紀就吃了一大堆苦,長大後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名姑娘,可卻又無緣成雙。」
楚庸默然不語,心底隱隱有股不安,怕上天對商別離的考驗尚未終了,橫亙在前頭的困境將更加難熬。
第七章
時隔多日,再度光臨別來客棧,商別離的出現引起了諸多的揣測,不過由於他那張冷臉太過恐怖,總沒人敢去探究他到來的原因。
唯一敢惹發飆中的商別離的只有一個人——常緋櫻。
「商哥哥!」如同過往的每一次,她窈窕的身影一路從廚房跌進大堂、再跌入他敞開的懷抱中,雙手緊扣住他的腰桿不放。「怎麼來了?不是說再也不來的嗎?」
重重的後悔擊中他心窩。可惡,不該擔心這麻煩精的,她死她活與他何干?他卻巴巴地趕來這里領她的氣受,真是瘋了。
「放手。」拍開她環在他腰間的手,他蹙起雙眉。「別隨便踫我。」
「啊!」她無措地低下頭,絞扭著十指。「對不起,我忘了商哥哥不愛人踫。」兩滴清淚掛在眼角,她一副楚楚堪憐的模樣兒。
商別離輕頷首,差一點點就原諒她了,若非她又不識相地加了句——「只有楚大哥和劉大哥可以踫商哥哥的身體,以後緋櫻會記住,商哥哥別生氣。」
真是多餘的一句話啊,但也順利地勾起了滿堂的抽氣聲。
沐浴在十幾雙暖昧的眼神中,商別離心頭的火山再度爆發。
「常、緋、櫻——」虧他這般掛懷她的安危,唯恐多情夫人下毒害她,用餐時刻一到便急沖沖地趕來照料著,她卻……真是氣死人了!
猛一起身,他憤怒地拂袖而去,嚇得常緋櫻面色發白。
「商哥哥……」不知怎麼又惹他生氣了,她焦急地追在他身後。「怎麼走了?別走嘛,吃完飯再走好不好?」
他默然不語,離去的步伐快得像後頭有鬼在追。
常緋櫻吸吸鼻子,語帶哽咽。「商哥哥別生氣,緋櫻不會再隨便踫你了,商哥哥……」眼見商別離就要步出客棧大門了,她緊張得淚垂雙頰。
可惜前頭的男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決計再也不自找氣受,任憑她在後頭苦苦哀求,他離去的腳步始終不停。
直到——
「唉喲,小倆口又在耍花搶了?」涼涼的嘲諷驀地插入。
商別離脊梁骨一僵,腳步頓停。
多情夫人蓮步輕移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復轉進別來客棧里。
她一路走到常緋櫻身前。「怎麼哭成這樣,教男人給拋棄啦?」
商別離眉頭迅速皺起。
常緋櫻抬起一張梨花帶淚的憨甜嬌顏楞楞地瞧著多情夫人。「商哥哥沒有拋棄我啊!他只是不想在我家吃飯。」
多情夫人顰起黛眉,所謂美人相嫉,盡避自己的美貌並不輸人,但常緋櫻的風華正盛就是叫人忍不住妒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