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現在該怎麼辦?再過幾日,那些接到名媛莊‘紅妝帖’的人就要前來與八小姐相親了,當時我們以為她是假冒的,因此在發帖上毫不挑選,管他牛鬼蛇神、阿貓阿狗,只要出得起聘金就全發了。但現在證實她是八小姐,還要逼她去相親嗎?萬一被哪個惡徒相中、強行娶走了,這……」
「那我可得在大夫人靈前自殺謝罪了。」這秦嘯風生平共娶五妻,其中結發妻子是助他最多,也是對他最好的一位。當年他因發妻多年未曾生育,才興起娶妾的念頭,結果一娶就是三個!發妻也未曾計較過,依然溫婉如昔。
但大概是命中注定無子,三位妾室孩子是一個接著一個生,但無奈都只得女兒,直到生得七仙女,不意發妻竟也在這時懷孕了,夫婦倆欣喜若狂,更期待這是位公子。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生下來的還是女兒,便是日後的秦湘影了。他大失所望,曾因此流連花叢一段時間,及到發妻又懷了孩子,他才逐漸收斂,回到家中。
這時發妻拜托他,倘若這胎仍是女兒,請他放棄生兒子的希望,也別再納妾了;凡事天注定,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想強求也強求不來,況且她已承受不住包多女子來擾亂他們平和的家了。
而他也直到此刻才驀然驚覺柔順的發妻在三位強勢的妾室欺壓下,生活得有多麼痛苦,他著實不忍,便應了她的請求。
只是作夢也想不到,他荒唐時交往的一名艷妓竟在此時也懷孕了;基于對發妻的承諾,他是想過拿銀子打發那艷妓走,但又不甘心死後沒兒子送終,最後私心終于戰勝良心,他瞞著所有人暗地里安置那艷妓。
但悲劇也由此種下禍根!那艷妓比發妻更早生產,在坐完月子後,立刻殺上門來要求名分與地位,當時發妻已大月復便便即將臨盆,被這一鬧鬧得早產了數日,雖然母女均安,但發妻身子卻因此大大折損,直昏迷了三日夜。
而他也在那艷妓的胡攪蠻纏下,迫不得已答應娶她過門。成親當日,發妻一從昏迷中清醒便見著他毀約再娶,大受打擊,是夜她便抱著初生的小嬰兒離家出走了。
他雖然也派人在外尋找了許久,但始終沒有發妻下落,及到五年後,四位妾室帶回一個發妻早亡的消息,要求他再立正室,他才徹底死了心,為發妻修下衣冠冢,但為了彌補對發妻的愧疚,他始終未立任何一位妾室為正妻倒是真的。
對于發妻唯一留給他的孩子——秦湘影,他更是百般嬌寵,雖然他們父女老是吵架,但只有這個女兒,無論如何他不能枉顧她的幸福而隨便嫁了她。
老管家在名媛莊也待了數十年了!自然很明了秦嘯風的心理。「莊主,你看我們要不要收回‘紅妝帖’?」
「收得回來嗎?」就算那些名門子弟願意接受他們的毀諾,但那些個凶神惡煞呢?他們不火起來將名媛莊踩成平地,他「秦嘯風」三個字任人倒過來寫。
「不收回來,難不成真要賣了八小姐?」
「當然不是。」秦嘯風焦躁地在廳里來回踱著方步。「你確定她是湘影,不是冒充者?」
「莊主,我們有五年沒見過八小姐了,她當然會有一些改變,但那顆痣卻是不可能變的;我很確定廚房里那位姑娘生了顆和莊主你,及每一位小姐都一模一樣的朱砂痣。」
「可一個人真有可能改變至此?」不是秦嘯風蓄意貶低自個兒女兒,秦湘影真的是很任性,成天開口閉口就罵人,哪有這麼好脾氣,還會下廚做羹湯?「不行,我非得再試她一回不可。雖然她長了一顆秦家人專有的朱砂痣,但也不能就此確定她便是湘影啊!也許我老爹生前除了我之外尚有其它子女流落在外呢?那她就有可能是我某個無緣的佷子或佷女了。」
這也不無可能!畢竟秦家父子都是出了名的風流鬼。老管家遂問︰「那結果出來後,莊主打算怎麼做呢?」
「若不是湘影,相親大會照舊;若是,那我拚了老命也要保護她、不為惡徒所欺。」秦嘯風嘴里說得好不慷慨激昂,其實心里想著,只要求親者並非綠林黑道出身,那還是逼她嫁吧!
老管家終于了解秦嘯風有多自私了,那姑娘若是莊主之女,便還有一條生路;否則……即便是親佷女,秦嘯風依然照賣不誤。
快馬奔馳了千里之遙,袁青雨終于在第五日深夜回到了名媛莊。
是夜,彎如弓弦的月牙兒高掛天邊,撒下點點溫和靜謐的柔光。
懷里揣滿焦急,他等不及天亮,便將馬兒隨意往馬廄一放,施展輕功連躍數道高牆,來到了女眷們居住的內院中。
說是內院,但現在也只剩上官歡顏一人居住于秦湘影原先的閨房——「瀟湘樓」里。
袁青雨長身直縱、竄上高樓,時值三更,但「瀟湘樓」里依然燈火通明。
隱隱約約一聲長嘆傳出,滿含著思念與痛苦!化成一枝利箭直入他心坎。「別嘆氣呀!歡顏,豈止妳相思苦,我也是苦相思啊!」一掌抵在門扉上,他內勁一吐,門閂即遭內力震斷,兩扇雕花大門被大大地敞了開來。
房里,上官歡顏為破門聲所驚,錯愕地轉回身來。
袁青雨一進門即望見那張日思夜想的俏美嬌顏,兩顆夜星也似的明眸暗浮著愁思,豐腴的頰整整瘦了一圈,叫人見了豈止心憐,簡直要疼入骨髓里了。
「青……青雨……」驚喜來得太突然,她竟不敢相信五日的相思如今已得償心願。
「歡顏!」他一箭步沖近她身畔,雙臂大張將她摟了個滿懷。
她僵了,為這熟悉的體溫感動、為這日思夜想的擁抱淚流,這回……應該不是作夢了吧——「歡顏、歡顏、歡顏……」他緊緊摟著她,一刻也舍不得放松。
上官歡顏和他一般,都是外表與內在極不相符的人物,他早明了不能因為她外表的柔弱縴細、而瞧輕了她內在的倔強堅毅。
他很欣賞她的不服輸,也喜歡她的美麗與聰慧。他愛她、了解她,更尊重她,只是他仍料錯了一點,無論她內心如何堅毅,終是名十來歲的姑娘,在他將她拖入情網初期,正是她最不安的時候;他竟將這樣的她放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她一個人單獨面對所有考驗,莫怪她會無法適應得憔悴了花顏,想來她這五天的時光並不好過。
他不禁後悔,心下不停暗罵白自己,兄長們談戀愛時,他都記得在兄長們有事不得不離開的時候,利用「五龍令」為嫂嫂們傳遞兄長的消息,以安她們的心。怎事情臨到他頭上,自己便忘得一乾二淨呢?害上官歡顏平白無故擔了這麼多心,他真該死!
上官歡顏愁郁了五日的容顏終于在見著心上人後,憂悶頓減,一點光彩燃亮了秋眸。「你找到妹妹啦?」
「啊!」經她這一問,他才猛地自內疚中驚醒過來。「我沒去找紫葵,我去辦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了。」
她疑惑地眨眨眼,目下還有什麼事會比找袁紫葵更重要?
「我問妳,這是不是妳的手絹?」他掏出一條雪白的手絹遞到她面前。
她接過手絹細察了下。「是啊!你看這角落里還有姨娘幫我繡的‘歡顏’二字。」
「果然!」他眉頭一皺,霍地握緊她雙肩。「大事不好了,妳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尚未從秦莊主口中探出紫葵小姐的下落就要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