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希望她背負太多,畢竟她才十八歲,就得一肩扛起「絕情苑」里三、五十人的生計,這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她偶爾哭一哭,平衡一下緊繃的情緒,他覺得很好,但絕不是這樣壓抑著、像是要把心揉碎的哭法,大傷身了,他不準她這樣傷害自己。
清醒過來第一件事,他伸手將她攬進了懷里。
「怎麼了,情絲?」他附在她耳畔溫柔地低語。「見到我回來太高興了嗎?」
好溫暖,他的懷抱是那麼樣地舒服,卻永遠不可能屬于她。「嗚……」難忍的啜泣進出齒縫,她不禁要怨恨起這股甜美的折磨了。
袁青風輕捧起她淚痕滿布的嬌顏,溫柔的吻從她白皙的額頭逐一落向她挺俏的鼻、被淚水洗得瑩瑩發亮的粉頰,還有那花瓣般香甜柔軟的櫻唇。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不可能的,她的麻煩除了她自己,沒人幫得上忙。她能告訴他,她愛上他了,希望與他共度終生嗎?不,她沒資格。
她更不可能告訴他,她有畏男癥;她不止痛恨男人,更害怕他們的踫觸,上回假采花賊對她的輕薄才會令她歇斯底里到近乎瘋狂。
雖然面對他時,這種癥狀明顯減輕了,但親吻和輕微的已是她所能忍受最大的限度,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有那種能耐與勇氣跟他合而為一;因為她至今仍然無法忘記娘親臨終前的遺言。
她只能不停地搖頭,任淚水如清明時節的細雨,繼續紛飛而下。
袁青風很清楚某些時候,她的頑固比他更嚴重,她不想提的事兒,就算拿刀架著她,她也不會說。
「好吧!你不想提心事,我不逼你,但有一件事你得老實告訴我,你最近又招惹了哪些人?」
她淚水氤氳的大眼不解地眨了眨,正沉溺于悲傷中的心無法在轉瞬間就適應他快速變換的話題。
「呃,該死!」他輕咒一聲。她非得擺出如此撩人的姿態嗎?他下月復部脹得快要爆裂了。
「你說什麼?」黛眉一凝.她勁辣的風情立現。「少在我房里罵髒話。」
「對不起。」知道是自己錯了,他爽快地道歉。「我不會再犯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近一個月你都做了些什麼事嗎?」
俏眼橫了他一記,她起身下了榻。「這與你無關吧?」愛他是一回事,她仍然沒有對男人交代自己言行的習慣。
「當然有關。」他坐在她床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好象他本來就應該在那里。
嚴情絲一時看傻了眼。「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我要娶你,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的一切都跟我有關。」
她目瞪口呆。他說要娶她!開什麼玩笑?
「我不喜歡被人耍著玩。」
「婚姻是何等嚴肅的事,我會拿來玩嗎?」
「我不相信,你怎麼可能娶我?」
「為什麼不可能?」在邊關,他每天都想她想得快要高燒而死了,她居然不相信他?這沒良心的女人!
「我是‘絕情苑’的老鴇,一名妓女啊,而你……你是當今聖上的親戚,我們之間根本不相配。」她話一出口,才知道心有多痛,痛得幾乎要碎了。
「我大妹袁紫藤,你曉得吧?就是上個月笨到被西荻國捉去,累得四位兄長千里迢迢趕去相救那個人。不久前她成親了,她的丈夫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屈無常。」他認真的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我不明白,紫藤都可以嫁殺手了,我為何不能娶妓女?」
她全身不由自主地輕顫;並非感動于他的告白,而是她發現自己竟然招惹上一個完全無法掌控又可怕的男人。
目中無人、又倔傲不可一世的袁青風根本不會管那勞什子身分匹配問題,在他愛上她時,她就注定成為他的妻了,她沒有選擇餘地。
但……他真的想要一個只能擺起來好看、卻不能踫觸的妻子嗎?她很懷疑。
「我說我要娶你,就是要娶你,我相信你也不討厭我,那就沒什麼問題了,挑個好日子咱們成親吧!」他自顧自地說著。
憑著嚴情絲的精明干練,她從未嘗過啞口無言的滋味,但他卻令她頭一回品嘗了。
「既然你也不反對,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現在……」見她無一言,他得意地續道。「你可以告訴你的未婚夫,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你又招惹了多少人吧?」
獨身闖蕩風塵多年,她並不需要一個男人來教她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但她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對他說出了一切。
「梁員外不肯承認他請人陷害梁夫人的罪行,硬是要逼得梁夫人出家為尼,我一生氣就……」她緩緩說出了自己對梁員外耍的詭計。
呼!待她說完,他吐出一口長氣!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氣息在听她的杰作。
「想不到事隔不過月餘,京城首富就換人了。」她的厲害手腕連他都自嘆弗如。
嚴情絲微微脹紅了臉。「那是梁員外活該,我不過是替天行道。」
「我沒說你錯。」他聳肩,給了她一記贊同的笑。「你做得很好啊!」
她再度愕然。「你真覺得我做得對?」大部分的男人都欣賞她的美麗,但面對她的強悍卻是不以為然的,他怎會如此與眾不同?這樣……叫她如何對他死心嘛!
「路不平、有人踩,很正常啊!」他下得榻來,雙手按住她的肩。「听著,我認為你很好,不論是模樣兒、性情、還是為人處事,我都很欣賞,你就一直保持這樣吧!當然,你遇到不開心的事時,不論大小,你都可以跟我說,別想一個人扛起所有的事好嗎!」
意思是她也有軟弱、依賴的權利嘍!怎麼可能?偌大的「絕情苑」全靠她一個人支撐,她若不擔起一切,這座樓苑還維持得下去嗎?
袁青風轉身走到屏風旁拿起昨夜月兌下的外衣穿上。「現在我終于知道昨夜是誰推你下樓了。」九成九是那不甘破產的梁員外所為。
「我……被推下樓?」昨夜嗎?她與杜康寧發生了一場沖突,得知杜家已正式絕後,過往的悲苦一下子涌上心頭,幾乎壓碎了她。期間,她雖掙扎、逃跑,卻還是難月兌墜樓的命運。她還以為那是一場意外呢,或者是……她被痛苦打敗了,因而選擇最懦弱的自裁方式逃避呢!他怎麼會說她是被推下樓的?
「你不知道嗎?昨夜你墜樓時青雨正好親眼目睹,他告訴我當時曾有一名黑衣人在你身旁鬼祟蠢動,沒多久你就掉下來了,我猜是那人推你下樓的。」
「這是真的嗎?我完全沒有發覺。」她幾時遲鈍至此了,有人想對她不利都沒發現。
「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你的右肩。」他手指她右肩背的地方。「本來我也沒發現,直到昨夜摟著你睡時,每當我一踫到你的右肩,你就開始申吟。我好奇查看,才發現你的右肩整個腫起來了,那黑衣人顯然武功不差,才會一掌就將你擊下了樓。不過昨夜我已經幫你擦過藥,現在應該已經不腫了吧?」
轟的一聲,她臉上冒出白煙。「你昨夜月兌衣……你察看過傷勢……我……」
「別緊張、別緊張!」他走過來輕撫她的肩。「又不是第一回瞧了。記得嗎?前陣子咱們落難山谷時,我還見過你全果的出浴畫面呢!相較起來昨夜的月兌衣療傷只能算是小意思。」
她臉上的羞赧瞬間轉為沖天怒火。「袁青風,你這個登徒子——」隨著一聲叫罵,一張茶幾朝他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