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任千矢完全不知道怎麼回話。如果他稱她「夫人」,她就會拿出戶口名簿對他說教,說天底下焉有養子叫養母「夫人」的?但要他喊她「母親」……他的心髒痙攣了下。天哪,怎麼叫得出口?
比月才不理他,徑自拉著他的手臂往外拖。「下個禮拜你生日對不對?」「我不知道。」在戰亂國家中出生,活不活得下來都成問題了,誰還會有興致去計較出生日期?
「既然辰寰收養你的時候登記八月十二日是你的生日,那下個禮拜三就是你的生日了。」谷月非逼他承認不可。
「你說是就是啦!」男子漢大丈夫;才懶得去計較那些芝麻綠豆事兒。
「我知道一直沒人為你過過生日,以前辰寰不在乎,但我最喜歡慶祝這些節日了,所以我決定從今年起,每年都要幫你過生日。」
任千矢怔忡地望著她。過生日嗎?那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一個打出生就沒有父母,生平所得第一件玩具便是機械,七歲已滿手血腥的孩子也配慶祝生日?
「男人不興那一套啦!」他撇開頭,狀似毫不在意,聲音卻忍不住地干澀。「可是女人興啊!」谷月硬是拖著他往外走。「我說要過生日就是要過,走啦!你的生日禮物已經送來了,快去看看,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還給他準備了生日禮物!任千矢好訝異。「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是男人就會喜歡車,你是男人吧?」她回頭,挑釁似地笑著。
「我當然是男人啊!」竟然懷疑他的性別,可惡。
「那你喜歡車吧?」一抹促狹的笑容在她唇畔浮起。
他輕咳一聲,默然不語。的確,他很喜歡車,尤其是跑車,黑色的、穩重的、快速的保時捷更是他的最愛。
「所以嘍,你一定也會喜歡這輛特別為你量身打造的流線型跑車。」到達庭院後,谷月手指前方的跑車,大聲地宣布道。
「月兒,你……」司辰寰輪流看著他的寶貝妻子與養子。谷月在搞什麼鬼?為何要將這輛車轉送給任千矢?她不知道這輛粉色的車……哦!他撞了,原來她所謂的好戲是指——他捂著嘴,悶笑著說不出話來。
任千矢打出生以來大概就今天最糗,他的嘴巴大大地張著,兩只眼楮瞪得圓滾滾、眨也不眨一下,活似只凸眼金魚。
這輛車……粉女敕得像是春天的花朵,就是谷月要送他的生日禮物?
她要他一個身高超過一八O的大男人開著一輛粉紅色的跑車上街溜達?任千矢的臉色發紅、轉青、又變白,想像自己高大的身軀擠進那粉紅色的小空間中……好惡心!忍不住地,他將腳步往後移了移,恨不能立刻消失在這處瘋子窩里。
「瞧你高興得說不出話來。」谷月笑著,從司辰寰那里拿來車鑰匙塞進任千矢手中。「去跑一趟吧!」
「啊——」任千矢叫得好大聲,屋頂都快被他掀翻了。
司辰寰再也忍不住地抱著肚子笑彎了腰。「千矢,你以後千萬別告訴人家你的綽號叫‘冷血煞星’,沒人會相信的。」
任千矢端整的俊顏脹得通紅,哪兒還有半點殘忍的冷酷意息。
「你不喜歡這輛車?」谷月卻表現出一臉哀淒。
任千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完全失去了慣常的冷靜。
「如果我讓人將車子重新烤漆成黑色,那你會不會比較喜歡?」谷月拉起他的手,眼神好誠懇。
聞言,任千矢下意識地露出欣喜之色。
司辰寰再度狂笑著猛拍膝蓋。「天哪,千矢,原來你是這麼率直的孩子,很好很好,老爸喜歡你。」
任千矢再度尷尬得無言以對。
場中唯有谷月還能夠維持著冷靜的形象不崩潰。
「你若確定喜歡黑色,我就教人改嘍?」
任千矢一臉無措地低著頭,幾不可見地輕點了兩下。現在認輸只是丟臉,等哪天谷月一時興起要求他開著這輛粉紅色小車帶她去逛街,那就連臉都沒有啦!「好,決定了,就改成黑色。」谷月一彈指,笑意滿臉。
「我……我可以走了嗎?」任千矢期期艾艾地開口,再待下去,他非羞愧而死不可。「拜拜。」谷月揮著手目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你等著吧!我一定會教人在下周三前將車子重新烤漆成黑色的。」
任千矢走後,司辰寰還在笑,情緒失控到站不起身來。
比月與他對視一眼,冷靜的面具霎時崩潰,她笑趴在他身上。「這麼好玩的兒子你居然只收養一個,實在是太可惜了,應該多收養幾個嘛!」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這麼好玩,以前他拙得就跟塊木頭沒兩樣,無趣透頂。」司辰寰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想不到他會有那種表情……唉喲,快笑死我了。」谷月記起頭一回見到任千矢,他一身冷例如刀的氣息,好像隔著一面鏡子在看這世間,而他本身卻不屬于人世。
「千矢這樣有人味多了。」她收起笑容。「不必擔心他……呃,怎麼說?隨時會消失不見。」
司辰寰突然斂住了笑聲。「你說得沒錯,他確實不怕死……不!嚴格說來,他應該是沒有活著的。打我救了他開始,他就把命系在我身上了,我生他生、我死他死︰他根本沒當自己是個獨立的個體。」所以最後他才會不準谷月跟隨在他左右。身為「黑暗帝國」的「御皇」,雖然位高權重,但危險性也相對地提高。以前任千矢還是司辰寰左右手的時候,就不止一次替他挨刀、擋子彈,弄得自己渾身傷痕累累;任千矢本人是毫不在乎,可看在周圍的人眼里卻為他心疼不已,幾次勸他珍惜生命,他也不听。最後司辰寰只得下猛藥推開他,任千矢這才有命活到今天。
比月打個呵欠站起身。「放心吧!他已經慢慢在改變了,總有一天他會了解生命之可貴的。」
「但願如此。」司辰寰抿唇一笑,目光轉向那輛粉紅色的跑車後,大大地嘆了口氣。「唉!這……我好像又搞砸了。」
比月抱著他的頭安慰他。「別這樣,它也沒有浪費啊!我相信重新烤漆後,它一定會獲得千矢的珍愛的。」
「但我對你的承諾……」
她伸出食指點在他的唇上。「前陣子我在書店看中一套漫畫,你買來送我吧!」他發出一聲嘆笑。他這老婆啊,與眾不同到教人又好氣、又好笑;汽車、洋房她不愛,獨鐘小孩子玩意兒。漫畫書?虧她說得出來!不過……「沒問題,咱們立刻去買。」只要她高興,他也不在乎了。
「立刻?」她驚叫一聲,退離他兩大步。「下午好不好?」
「你不是很喜歡那套漫畫?」
「可是我更想睡覺啊!」她一天不睡足八小時會死的。
「睡覺嘛……」他轉動著精亮的眼眸,詭異的笑浮現在唇邊。「那好吧!我陪你一起睡。」
她又倒退了兩大步。「單純睡覺?」
「睡覺還有分單不單純嗎?」他笑得色迷迷的。
比月轉向想逃走。「我只要單純地睡覺,你不要亂來啦——」
可俗她才跑沒幾步,嬌小的身子便落入他掌中,被他扛在肩上、送入臥室里。「我怎麼會亂來,我一向是光明正大地來。」
「不要啦,辰寰……」她掙扎著想從他的桎梏中逃開。
「為什麼?」他將她輕柔地放在床上,低沉的語調如搖籃曲般在她耳畔響起。「我想愛你,月兒,我好想、好想愛你!」
她渾身一顴,霎時忘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