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無常端坐溫泉中,痛楚寫滿了他的眉眼,他全身抖如風中葉。要接續受損的經脈就像身受千刀萬剮那般難受,但他卻非熬過不可,為了回復他一身高深的武功,以救袁紫藤月兌離麻煩。
而袁紫藤就在他身邊,手里持著一把竹簽,正專心地把玩著。
擔任護衛重任的文判、武判滿臉不贊同地瞪著她。他們的少主正在受苦,而她卻半分擔憂之情也不露,有沒有良心啊?
袁紫藤卻天生有股不在乎他人眼光的異能,她持著竹簽繞著小小的溫泉走,三不五時彎下腰在地上插下幾支竹簽。直到一百零八根竹簽被她東一撮、西一撮地安置完畢後,她才拍拍手,滿足地坐下來凝視著屈無常。
經過幾日的療養,他月復部的傷已好了八成,整個人雖然還瘦削不堪,但已能下床走動。
而他下床第一件事竟是要求她帶他去能助他恢復功力的溫泉。想來他是把她的問題當成生命中第一要務了,為了她,他什麼苦都能吃。
她又驚又喜,雖也心疼他復原功力得受的苦,但她心知這男人一生以武服人,若失了武功,等于否定了他的生存權利,他必得恢復武功,才能活回過去那雖不愉快,卻也自信滿滿的屈無常。
因此她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他的要求。盡避知道這一切作為都是為了他好,但瞧他疼得五官扭曲,她依然心痛得胸口發脹。
唉!不知他這苦得再受上多久,他的內傷才會痊愈?倘若當初她跟著鬼醫叔叔玩醫術時能多用些心力,此時必能助他早月兌苦海。
偏她好奇心極旺又天資聰穎,任何事只要讓她留意個幾回便能上手,因此養成她耐性不足的毛病;學東西只有三分鐘熱度,玩過即丟,啥事都只學了個三流。有良藥時,她能救他,至于其他也只能望天興嘆了。
吼!一聲虎嘯突地響起。
「有老虎!」文判、武判相顧大驚。「快擋住它,千萬別讓那畜牲擾了少主練功!」
無奈林中非人類領地,老虎才是真正的山里霸王,在文判和武判擋住它前,它已一個撲躍朝端坐溫泉里的屈無常而去。
「畜牲你敢!」文判和武判同聲怒吼,只有袁紫藤無動于衷。
然而奇異的事情偏就這麼發生了;老虎在靠近溫泉三步遠處突地煞住撲勢,接著自顧自繞起圈子,瞧得文判、武判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老虎在胡繞了數圈後,忽然落荒而逃。
袁紫藤目送老虎消失。「我在溫泉周圍怖了一個迷陣,讓野獸不致襲擊練功中的屈大哥。」
文判瞧向溫泉四周那些可疑的竹簽。「這些竹簽就是迷陣?」
「對啊!」她點頭,似笑非笑地睨了他們一眼。「不然你們當我剛才是在玩啊?」論心眼兒,這幾個男人哪兒及得上她?
文判和武判臉上一紅,訥訥不能成語。
「喂,我餓了,有沒有東西吃?」她問得自在。
兩個大男人已懶得跟她生氣,反正這千金小姐天生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比豬還懶。
「我這就去準備。」文判拉著武判轉身欲走。
但是武判忽地想起什麼似地甩掉文判的手,問道︰「你既會布陣,那能不能布個大一點兒、守護功能強一些兒的陣式,以保少主不會受到任何人或獸的騷擾?」
袁紫藤連考慮都不用就直接搖頭。
「是不能抑或不願?」武判語氣又沈。
「不能!」她毫無愧色地聳聳肩。「陣式這玩意兄我只學了個初級,深一點兒就不會了。」
「又是初級?」文判掩臉,真想哭。「我說大小姐,你醫術三流、機關圖譜三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會煮飯洗衣、多走幾步路就要人背……」說到最後他的眼眶都浮上薄淚了,干麼犯賤去請一尊菩薩回來供奉呢?全都是他的錯!瞧,武判的白眼都快將他瞪穿了。
「我還會丹青、下棋、吟詩、彈琴、寫兵陣、繪船圖……」她扳著手指,連續數了兩圈,又故意對他們咧咧嘴。「可惜也全是三流。」
武判已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他轉身便走。
「等等我啊!武判。」文判追在他身後離去。
袁紫藤吊眉吐舌給了他們一個大鬼臉。「我是什麼東西都只學了個三流,統稱下三流,但那又怎樣?把我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可是你們少主呢!」她回過頭,給了溫泉中人一記甜得可以滴出蜜來的笑容。「對不對屈大哥,誰讓你把我寵壞呢?」
屈無常不知何時已睜開雙眼,無奈地對她搖搖頭。「你喔!何苦去招惹他們?」
「沒辦法,誰叫他們讓人看不順眼!」她說得仿佛那全是文判、武判爹娘的錯,誰讓四位老人家給他們兒子各生了張怪臉。
「他們很講義氣,也很有膽識。」可算是他今生「唯二」的朋友了。
「所以我沒整他們啊!」頂多氣氣他們。
他是拿她沒轍的;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他欠了她兩條命,情況更是不可能改變。終此一生他只會憐惜她、保護她,或者……如果上天肯垂憐、給他機會的話,他會愛她一生一世永不渝。
「你還要泡嗎?」她搬來文判、武判留下的毯子等著他起來好遮身。
「不了,今天這樣就夠了。」溫泉確實對他的內傷很有益處,他發現幾處窒礙的穴道已有松動的跡象,但高溫泉水卻也讓他月復部的傷口受不了,再泡下去他怕那道傷要復發了。
「那快起來吧!」她張開毯子等著他。
他蒼白的臉上紅潮一閃而逝。「你轉過身去。」他一身赤果,這不是一名未婚女子可以看的。
「為什麼?」捕捉到他眼里的不自在,她粗魯地大笑。「拜托!屈大哥,又不是沒瞧過,現在你才怕羞,不嫌太晚?」
這會兒他臉上的赧紅再也藏不住了。「紫藤!」
「好吧、好吧!」算她輸了一回。「怕了你啦,我轉身便是。」
她一轉過身子,他隨即踏著溫泉水上得岸來。
她耳里听著悉悉卒卒的聲音,好奇心又忍不住往上升。「好了沒?」試探地問了句,她悄悄回過頭。
「不許偷看!」喊完,他嘆了聲。這是什麼情況?往常這句辭兒不是姑娘們專用的嗎?幾時輪到他這大男人擔心春光外泄了?都怪他的糖女圭女圭好奇心太強了,連男人的都想探究。
也許剛才真給她說對了;養成她凡事學個下三流的罪魁禍首正是他屈無常,沒有他的寵溺,她的好奇心怎會飆漲成這副無法無天的樣子?
「小器!」她輕啐一聲。「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但會壞了你的名節。」他已穿好衣服走到她面前。
「以前你還抱著我睡呢!那時怎不說會壞了我的名節?」老八股!
「那時你還小,現在你長大了,女子一生以名節為重,那是比性命更加可貴的東西,豈可輕忽?」他教訓道。
她嗤笑。名節?那玩意兒一斤值多少銀子?她才不在乎呢!微抬起頭,對他勾出一抹甜滋滋的笑,差點兒連他的魂兒也一起勾走。
近一年,她成長地明顯了,不再是五年前嬌小縴弱的小女孩,身軀的抽長、伴隨著窈窕的體形,她已漸漸有抹成熟姑娘的媚色。
那原本純真甜美的微笑幻化成勾人心魂的酥甜,瞧著她清妍的嬌態,常常會讓他忍不住想踫她,若非此刻力不從心,他怕自己早已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
「屈大哥,想什麼想得都呆了?」她踫著他的手,被那骨節突出的觸感嚇了一跳,他瘦好多啊!不知得再將養多久才能養回他原本的健壯?她應該開始請文判、武判準備補品給他補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