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將‘尹氏財團’全賠光了,我也不在乎。」會傷心的是尹老夫人吧?而如果能夠扳倒她,他這一生也無憾了。
「你——」藍心眩氣得全身發抖。
「倘若你不敢下這決定,不如趁早投降,躲回我那高貴的母親懷里。」他惡意地攤潑她的怒氣。
她听到了腦中「理智」那條線斷掉的聲音。「給我那三個地方的資料。」
尹非冷笑著抽出三張紙遞給她,不信她看得懂。
藍心眩將它們一一貼在牆壁上。
「你想干什麼?」他知道她看不懂法文,是決計做不出決定的;可難道法文上了牆就會變成中文?
她瞪了他一眼,默然取出一張衛生紙,揉成一團,沾了些許桌上的印泥,退後幾步,轉過身,閉上眼,將紙團朝牆上的三份文件丟出。
紙團擊中其中一份文件,留下淡淡的紅印;她走過去撕下那張紙,用力丟向尹非。「我決定了,就是這個地方。」
驚訝在尹非眼中一閃而過,她居然用這種方法決定一筆價值兩億法郎的投資案!到底是他眼花了,還是她傻了?
「干麼?不服我的決定啊?」藍心眩縴指逼近他的鼻尖。既然他們都不在乎自己的財產了,她何苦為他們掛心?要玩大家一起玩,她不把這場豪門游戲攪得雞飛狗跳,她就跟他姓。
「不!」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十足的奸臣相。「只是有點訝異你會用這種方法做決定。」而且她的運氣該死的好到極點,她丟中的那個地方,與他和整個企劃部開了三個月的會議所決定出來的位置一模一樣。
「有何不可?」就算她本來有一些些愧疚,一見著他目中無人的狂妄模樣,也全消失無蹤了。「在你來說這不過是一場游戲,而我只是依著你的游戲規則玩,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她將所有的文件塞回他懷中準備趕人。「況且你根本不在乎那些錢,我又何必多事為你擔心?」
「的確,你是不需要擔心那些錢。」他抱著文件,深邃的眼里、兩道森冷的寒光凍得她僵在辦公桌後。「‘尹氏財團’有的是錢,賠個兩億法郎並不算什麼,不過那些拿錢辦事的小廠商就慘了,別說兩億法郎,只要一百萬法郎的工程出了岔子,大概就有不少人要自殺了。」
霎時,藍心眩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
尹非將身子橫過大半個桌面,嚴峻如石雕木砌的臉龐由上而下迫近她,帶來無限壓迫感。「當然,你也不必為這種小事擔心,反正要自殺的又不是你。」
她的心髒緊緊地一抽。這家伙是惡魔,他一定是!
「那麼我這就去執行你的命令了,代理總裁。」他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像冰一樣的冷。「也或者我們可以來打個賭,有多少人會因為這件案子而倒大楣?」
她背脊竄過一陣惡寒。「等……等一下……」
「哎,身為在上位者不能朝令夕改哦!」給了她—抹惡劣的鄙笑,他轉身出了總裁辦公室。
藍心眩癱在大皮椅上,好半晌動都無法動一下。
那個男人……好恐怖!他的笑容是冷的、呼吸是冷的……心髒和血液八成也都是冷的。她怎麼會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罷才他說著「自殺」的事時,眉頭部沒撩一下,好像看著那些因她決策失誤而賠錢死亡的人是件快樂的事。
他沒有心,怎麼會有情?自然更不會懂得去愛了。
這場豪門游戲她絕不能再玩下去,有關人命的大事豈可輕忽?她要回去告訴尹夫人,她要辭職,再也不干這勞什子「代理總裁」了,寧可回去做個飽受欺負的小看護。
第三章
穿過庭院,對面是一長條回廊,暈黃夕陽透過羅馬石柱在鵝卵石步道上灑下艷艷紅彩。
迷離的景色像仙境,超凡月兌俗得教人目眩;然而它唯一的欣賞者——藍心眩,卻抱著肚子蹲在地上。「這些有錢人都是神經病!」一個沒血沒淚的尹非,還有用一畝地來建造這幢豪宅的尹老夫人都一樣,一個主人、十來個佣人,居然要住這麼大的地方!吧麼?訓練大家的體力嗎?可惡——
「藍小姐,你蹲在這里干什麼?」一名路過的僕婦好奇地停下腳步問道。
「我要去花房找老夫人。」雖然已經休息五分鐘了,但她的呼吸依然有些急促。
「老夫人不在花房哦!」
藍心眩瞪大眼。「剛才我問巡邏的警衛,他們告訴我老夫人在花房啊!」
「那已經是半小時前的事啦!」
原來當她在庭院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時,人家老夫人早移駕他處了!藍心眩氣得渾身發抖。「那請問老夫人現在哪里?」
僕婦望了眼手表。「這時間老夫人應該在房里休息,等著晚飯開出。」
「喔!謝謝。」藍心眩忙道聲謝,轉回頭,往大屋方向奔去。
「哇!」還不到門口,一聲啜泣傳入耳畔。
「搞什麼鬼?」她步上玄關、打開了大門。「這情節好生熟悉,我在哪里見過……」一句話未完,只見一條嬌小的身影掩面哭泣著朝她跑來。「喂、喂,等一下!」她才想躲,那人已一股腦兒沖進她懷里,撞得她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
「對……對不起!」梨花帶淚的小女人滿臉的鼻涕和眼淚全糊在她襯衫上了。
藍心眩痛苦地擺擺手,暫時說不出話來。
「你們在這里搞什麼鬼?」嚴肅的聲音插入這一團亂緒中,可不正是讓藍心眩找了個半死的尹老夫人。
小女人手忙腳亂地自藍心眩身上爬起來,淚痕未退的小臉上還殘留著過度的驚懼。「對……對不起……」
「對……對不起……」尹老夫人輕蔑地撇著削薄的嘴唇。「我你會說這句話嗎?我對看護的要求是不高,可我也不想請一個只會說「對不起’,其他事都不會做的笨蛋。」
「嗚……」小看護掩著臉,淚水一滴滴往下掉。「對不起……」
「哼!比笨蛋還不如。」尹老夫人低斥了聲。「你是只腦震蕩的豬嗎?」
「哇!」小看護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我不干了,再也不干了……我要辭職啦……」
「閉嘴!」不意發怒的竟不是尹老夫人,而是被撞得差點斷氣的藍心眩。「你又沒有錯,道什麼歉?該說‘對不起’的是她!」她指著尹老夫人,一臉憤慨。「尹老夫人,就算她做錯了什麼事,她已經道歉了,你憑啥兒還罵人?」
面對她的指責,尹老夫人居然不動怒,只是無趣地聳聳肩。「是她自己笨,愛來找罵挨,怪得了誰?」而她,只不過是個坐在輪椅上、成天無聊到只能拿小看護來玩的可憐病人,她有什麼錯?
「喝!」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人,藍心眩狠狠倒抽了口氣。「那是因為她太溫柔,又尊重你年紀一大把才不敢頂嘴,怎麼?對你太好,你還不滿啊?」
「只會唯唯應諾的,一點兒樂趣都沒有,誰會喜歡?」尹老夫人這輩子給人奉承夠了,這讓她學得了一項經驗︰只會奉承的人往往沒有真心。
藍心眩咬牙給了她一記白果子,復轉向小看護。「你听見啦?這人是賤骨頭,不愛人家對她太好,以後你就盡量虐待她,她自然不敢欺負你了。」
小看護眨眨水霧氤氳的朦朧大眼,不解的神采在其問流竄。
「不明白?」藍心眩問了句。
小看護憨厚地搖了搖頭。
「笨蛋!」尹老夫人低啐了聲。
「不許再罵人。」藍心眩吼了尹老夫人一句後,輕輕執起小看護的手。「你有沒有受過正統的醫療訓練?」